母亲周梅那声尖利的“不行”,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家中本就紧绷压抑的空气。
她脸色煞白,胸口剧烈起伏,手指颤抖地指着林栋,仿佛他刚才提出的不是一个建议,而是某种大逆不道的亵渎。“那是你外婆留下的!是念想!是压箱底救命的!你……你怎么敢打它的主意?!林栋,你今天是中了什么邪?!”
哀乐声从电视机里幽幽传出,更衬得她的声音凄惶而无助。那几块被红布小心翼翼包裹的袁大头,是这个家里最后一点带着体温的、与过去安稳岁月相连的凭证,是她情感上绝对不能触碰的底线。
父亲林建国也皱紧了眉头,脸上写满了不赞同和深深的忧虑。他放下干硬的馒头,声音沉重:“小栋,那不是闹着玩的。先不说该不该动你妈的东西,就算换了钱,你说的那个什么车,真能卖出去?赔了怎么办?那可不是小数目!”
“妈,爸!”林栋心急如焚,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空口白话无法说服被贫困和恐惧牢牢捆住的父母。他需要更具体、更有说服力的东西。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桌上寡淡的饭菜,扫过母亲眼角的泪痕,扫过父亲眉宇间深刻的愁纹,最后定格在那台闪烁着哀悼画面的黑白电视机上。
“妈,爸,我知道那是外婆的念想。可念想不能当饭吃,不能交学费,不能让我们熬过这个难关!”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异常的清晰和力量,“爸说的对,有风险。但留在厂里等死,或者靠打零工一天挣块儿八毛,就没有风险吗?那风险是我们这个家根本承受不起的!”
他顿了顿,看向母亲:“妈,你想想张叔叔家!签了字,拿了那五千块,现在过得怎么样?前天我还听到婶子哭骂,说钱快没了,工作找不着,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那就是我们的前车之鉴!”
周梅的身体猛地一颤,隔壁的惨状她是知道的,那是她夜夜的噩梦。
林栋又转向父亲,语气变得急切而恳切:“爸,你不是说你有技术吗?可你的技术在现在的机械厂还有用吗?它快死了!你的技术需要一个新的地方!但现在,我们需要先活下来!我们需要第一笔本钱!”
“四驱车和修正液,不是我瞎说的。”他努力回忆着前世的细节,尽可能让描述显得真实可信,“我同学王胖,他爸从南方出差回来给他带了一辆,奥迪双钻的,要将近五十块钱!我们全班男生都快羡慕疯了!还有那种小瓶的修正液,比我们用的涂改液方便多了,写字好看的女生几乎人手一个。”
“五十块?”林建国倒吸一口凉气,他一天累死累活也挣不到十块。周梅也愣住了,下意识地喃喃:“那么个小玩具……”
“对!就因为贵,好多同学买不起,但又想要得要命!”林栋捕捉到父母神情里那一丝细微的动摇,趁热打铁,“如果我们能便宜点卖,比如三十,三十五,肯定很多人买!我打听过,这种东西南方批发价可能不到二十,甚至更便宜!只要我们能把东西运回来,绝对有的赚!”
“批发?南方?”林建国眉头锁得更紧,“那得多远?路费、住宿不要钱?我们哪认识南方的人?”
“不需要去那么远!”林栋立刻接口,这是他早就想好的说辞,“我听同学说,市里新建的那个‘兴发小商品批发市场’,就有南方来的老板在那里搞批发!我们可以先去那里看看!就看看,问问价,不花钱!”
兴发市场,是97年前后本市刚刚兴起的第一批面向个体户的小商品集散地,充斥着从江浙、广东过来的便宜货,是无数草根商人梦开始的地方,也是林栋记忆里距离最近、成本最低的起点。
“就去看看……”林建国重复了一句,眼神里挣扎的神色更浓。儿子的描述虽然听起来像天方夜谭,但那具体的数字、那真切的需求,又让他死寂的心湖忍不住泛起波澜。如果真的……万一呢?他看了一眼妻子,周梅也正看着他,眼神复杂,充满了恐惧和一丝被艰难生活逼出来的、极其微弱的希冀。
沉默再次降临,只有哀乐声还在不知疲倦地低吟。
良久,林建国猛地站起身,一言不发,走进了里屋。周梅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无力地坐了下来,目光空洞地望着电视屏幕。
几分钟后,林建国出来了。他手里捧着那个小小的、褪了色的红布包,动作缓慢而郑重。他走到饭桌前,小心翼翼地打开。
三块泛着老旧银光的“袁大头”静静地躺在红布上,边缘有些磨损,刻着“中华民国三年”的字样。它们沉默着,却承载着两代人的记忆和一个家庭最后的底牌。
林建国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梅子……小栋说的……也有点道理。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外婆要是知道……也肯定希望这东西能帮我们渡过难关,而不是看着我们一家子走投无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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