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零年二月二十一日,清晨六点许。
经过近二十个小时的颠簸,绿皮火车终于喘着粗气,缓缓驶入了广州站。车厢内如同炸开的锅,早已按捺不住的人们争先恐后地拿起行李,向车门涌去。
“伟华哥,抓紧我!”萧远低喝一声,一手紧捂着胸前的挎包,另一只手牢牢抓住周伟华的胳膊,逆着人流奋力向车门移动。周伟华扛着大蛇皮袋,笨拙却坚定地跟着,脸上既有疲惫,更多的是对未知世界的紧张与好奇。
挤下火车,踏上月台的那一刻,一股混合着煤烟、汗水和南方特有潮湿气息的热浪扑面而来。站台上人头攒动,各种方言的叫喊声、哭声、笑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巨大的、令人头晕目眩的声浪。广播里用粤语和普通话交替播放着车次信息,声音在高大的穹顶下回荡。
萧远深吸了一口气,这空气与家乡截然不同,充满了工业化和人口密集区域特有的味道。他抬眼望去,站台的电子显示屏上滚动着红色的字符,远处可见广州站标志性的钟楼。这一切,对他这个来自2025年的灵魂而言,带着浓烈的时代印记和新鲜感;而对身体里那个十七岁的农村青年记忆来说,则是前所未有的震撼与茫然。
“远……远子,这地方……也太大了吧!”周伟华张大了嘴巴,看着眼前川流不息、仿佛没有尽头的人潮,声音都有些发颤。
“别怕,跟着我。”萧远定了定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意识到,这里不再是那个可以依靠乡情和简单信息差就能如鱼得水的小县城了。这里是广州,是战场的前沿。
随着人流挤出出站口,眼前的景象更是让两人目瞪口呆。
广州火车站广场,堪称一个微缩的、沸腾的社会。广场上黑压压全是人,提着大包小包的旅客、举着牌子接站的、兜售地图和饮料的小贩、以及数量众多、眼神机警又带着几分狡黠的旅店拉客仔和可疑人员。各种简易的摊档沿路排开,卖着热腾腾的云吞面、肠粉,或是廉价的衬衫、丝袜、电子表。高音喇叭的叫卖声、出租车鸣笛声、人们的喧哗声,交织成一片,比火车站内还要嘈杂数倍。空气中弥漫着食物香气、汗臭、劣质香水味和汽车尾气的混合气味。
“两位老板,住店吗?便宜又干净!”“去深圳珠海吗?马上发车!”“换港纸吗?汇率优惠!”立刻就有几个穿着皱巴巴西装或花衬衫的男子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招揽生意,眼神不住地往他们鼓囊囊的行李上瞟。
萧远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护住挎包。他迅速调动系统:
【基础信息查询:广州火车站周边安全状况。】
系统面板浮现,信息快速滚动:【区域:广州火车站广场。治安状况:复杂,盗窃、诈骗案件高发。建议:保持警惕,勿轻信陌生人,妥善保管财物。住宿建议选择正规旅社。】
同时,他对这几个围上来的人默念【风险预警】。面板上立刻显示出针对这几个体的评估:【目标群体:旅店/交通拉客人员。风险等级:中高(基于历史数据及行为模式分析)。欺诈可能性:60%。建议:避免接触,自行寻找正规渠道。】
“不用了,谢谢。”萧远用带着广西口音的普通话,冷静而坚决地拒绝了这些人,拉着周伟华快步离开包围圈。那些人见他们警惕性高,嘟囔了几句本地话,便转向其他看起来更“好骗”的目标。
周伟华心有余悸:“远子,这些人……”
“没事,别理他们。”萧远低声道,“大城市龙蛇混杂,咱们初来乍到,凡事多留个心眼。”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周围。广场四周,已经能看到一些高楼大厦,虽然以未来的眼光看不算什么,但在1990年,尤其是对萧远和周伟华来说,已是难得的繁华景象。远处,“流花宾馆”、“中国大酒店”的招牌颇为醒目。
“我们先找个地方落脚。”萧远决定道。他没有选择那些拉客仔推荐的“便宜旅社”,而是凭借系统和问路,朝着相对正规一点的流花商圈方向走去。
路上,他们经过一个报刊亭。萧远心中一动,花了五毛钱买了一份当天的《羊城晚报》和一份广州交通地图。报纸是了解本地信息和政策的重要窗口,而地图则是他们在这个陌生城市行动的指南。
走到一个人稍少的角落,萧远展开地图,同时对系统下达指令:
【资讯简报:筛选今日《羊城晚报》及本地其他公开信息中,与批发市场、小商品贸易、政策动向相关的高价值内容。】
系统面板微光闪烁,很快将几条信息提炼出来:【1.高第街日用百货批发市场近日客流增多,部分小家电货源紧张。2.西湖路灯光夜市管理方计划引入更多新潮饰品摊位。3.本地政策强调支持个体经济发展……】
这些信息虽然宏观,但结合萧远未来的知识,立刻在他脑中形成了初步的商业地图。他心中稍定,有系统在,至少信息获取上,他比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人都有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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