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线后的第一个四十八小时,是鲜时光穿越以来,过得最舒心、最惬意、最岁月静好的四十八小时。
在这两天里,他每天的生活都充满了仪式感和幸福感。
上午九点,他会准时坐在自己那张由名贵非洲花梨木打造的办公桌后。桌面的正中央,永远摆着一杯由秘书精心手冲的,散发着迷人果酸香气的猫屎咖啡。
他会先花五分钟,虔诚地欣赏一下墙上那面金光闪闪的锦旗——【艺术领路人,时代明灯】。每看一次,他都觉得自己的灵魂得到了净化,对这次史诗级的“伟大亏损”,更多了一份信心。
然后,他会用一种检阅三军的姿态,深吸一口气,点开“鲜时光PLAY”这个半死不活的APP的后台数据监控中心。
那里,是一片令他魂牵梦绕的美丽风景线。
【《动物城公寓》24小时内总播放量: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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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串的“零蛋”,像一首首献给胜利者的无声赞美诗,庄严而又神圣。
“完美……”
鲜时光看着那个孤独的“7”,嘴角的笑容灿烂得如同雨后的太阳。
这个数字,简直就是一门艺术。
它精准地昭示了这部“旷世烂作”的真实水平。他甚至能清晰地脑补出这个数字的构成:他自己点进去看了一眼,算一次;钱多多抱着“看看公司怎么死”的心态点了一次;魏莱怀着“朝圣”的心情点了一次;后台上传的程序员为了确认文件完整性点了一次;剩下三次,大概是系统后台的巡逻机器人不小心触发的。
无懈可击!
到了第二天,数字更喜人了。
【《动物城公寓》48小时内总播放量:9】
整整一天过去,只多了两次播放!
鲜时光舒服得长叹一声,身体后仰,整个人都陷进了那张价值六位数的意大利手工真皮老板椅里。他甚至有些担忧,这次亏得太狠,两亿的启动资金,回报可能只有几十块钱的点播费,系统会不会因为他表现得太过优秀,而怀疑他在作弊?
算了,不想了。
他心满意足地关掉后台,切换到浏览器界面,上面是他看了一天一夜的网页——“马尔代夫顶级私人海岛一周游奢华定制套餐”。
“嗯……这个带私人管家和直升机接送的不错,等两亿一到账,就订它了!”
他哼着小曲,品着咖啡,畅想着自己即将到来的枯燥而又乏味的,有钱人的躺平生活。
然而,鲜时光并不知道。
在他享受着黎明前最后宁静的同时,一场席卷了整个网络空间的名为“丧”的完美风暴,其最初的那只蝴蝶,已经在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轻轻地扇动了它疲惫而又沉重的翅膀。
……
字节跃动科技公司,总部大楼,A座36层。
这里是全公司加班文化的圣地,被誉为“奋斗者们永不熄灭的灯塔”。
此刻,凌晨三点五十九分。
一位名叫陈宇的程序员,顶着一双堪比国宝的黑眼圈,面无表情地敲下了最后一行代码,点击了“提交”按钮。
电脑屏幕上,绿色的“部署成功”字样缓缓亮起,像一声无情的嘲讽。
陈宇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那口气里仿佛带着被燃烧殆尽的灵魂的味道。
他感觉自己像一具被榨干了所有汁水的甘蔗渣,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我要睡觉”,但他的大脑,却因为连续十六个小时的高度运转,像一台过热的服务器,嗡嗡作响,拒绝关机。
他需要一点什么东西,来催眠自己。
他机械地划开手机,点开了一个公司内部强制安装的,据说可以“陶冶情操、缓解压力”的视频APP——正是那个被鲜时光寄予厚望的“鲜时光PLAY”。
他像一个在垃圾堆里翻找食物的流浪汉,漫无目的地滑动着。
首页推荐的,全是那些用钱和流量堆砌起来的综艺节目和偶像剧。海报上的明星们,笑得一个比一个灿烂,牙齿一个比一个白,那股充满了正能量的虚假气息,让陈宇感到一阵生理性的恶心。
突然,他的手指停住了,他看到了一个画风截然不同的海报。
那张海报,像是一张被遗忘在角落里蒙上了一层灰的老照片。背景是压抑的“雾霾灰”,海报的主体是一匹马。那匹马,用一种极其敷衍的简笔画风格勾勒出来,眼神空洞,表情麻木,嘴角似乎想往上扬,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按了下去,最终形成了一个仿佛“想拉屎又拉不出来”的便秘表情。
海报上,只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字——【动物城公寓】。
这张海报,在周围一片五光十色的商业作品中显得如此的格格不入,如此的……朴实无华。
它没有任何吸引人的元素,它不承诺任何娱乐,它甚至懒得去讨好观众。
它只是静静地,在那里“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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