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海市自闭症儿童康复中心三楼,光影疗愈室的落地窗外,悬铃木的枝叶正被初夏的风揉得沙沙响。阳光透过叶片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一把会动的金箔。室内的白墙上,赫连黻用三百七十二片碎镜片拼贴的光影墙泛着冷调的银光,镜片边缘的切割痕在光线下折射出虹色的棱,空气里飘着淡淡的防尘喷雾味,混合着墙角加湿器喷出的薄荷水汽,吸进肺里凉丝丝的。
疗愈室的角落里,放着一个老旧的木柜,柜子上摆着几盆长势喜人的多肉,叶片饱满翠绿,是赫连黻特意找来的——她听说自闭症孩子对自然生命的变化会更敏感些,希望这些小植物能悄悄走进小宇的世界。木柜最下层的抽屉里,锁着一本厚厚的笔记,里面记录着她和小宇相处的点点滴滴,从第一次见面时小宇攥着碎镜子不肯松手,到他第一次用颜料在纸上画出歪歪扭扭的线条,每一个细节都被她仔细地写下,旁边还贴着小宇不同时期的画作。
“小宇,今天我们试试用蓝色颜料,好不好?”赫连黻蹲在自闭症男孩小宇面前,声音放得比窗外的风还轻。她穿着件浅灰色的工装背带裤,裤脚沾着点银漆,是昨天修补镜片时蹭上的。头发用一根黑色的皮筋随意束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额前,随着她说话的动作轻轻晃动。
小宇没应声,只是蹲在地上,手指反复摩挲着手里的画笔——那是支笔杆磨得发亮的油画棒,蓝色的颜料已经被他抠得坑坑洼洼。这支油画棒是小宇刚来时就带在身上的,据护工说,是小宇妈妈生前给他买的,三年来,小宇走到哪都带着它,仿佛这是连接他和妈妈唯一的纽带。他的头发是刚剪的板寸,发茬短短的贴着头皮,露出饱满的额头。脸上带着点婴儿肥,眼睛很大,却总是半垂着,像在躲避什么。身上穿的蓝色条纹病号服洗得有些发白,领口的纽扣松了一颗,露出一小片细腻的皮肤,脖颈处隐约能看到一道浅浅的疤痕,护工说那是三年前火灾时不小心蹭到的。
赫连黻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落在光影墙右下角的一块镜片上——那是块边缘有些破损的镜片,反射出的光斑比别的都暗些,像只蒙尘的眼睛。这块镜片是她上个月从一家旧物市场淘来的,当时觉得它的纹路很特别,没想到却成了小宇常常注视的焦点。她心里轻轻叹了口气,昨天小宇爸爸来的时候,又在走廊里和护工争执了,声音不大,却像根细针,扎得她心里发疼。
“我就说这破疗法没用!”男人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他都这样三年了,除了画画还是画画,连句‘爸爸’都不会说!”
“张先生,小宇已经有进步了,他昨天用黄色颜料画了太阳……”护工的声音带着辩解。
“太阳?谁不会画太阳!”男人打断她,“我花钱来这里,不是让他画这些没用的东西的!我上周去邻市的康复中心打听了,人家那里有最新的仪器,说是三个月就能让孩子开口说话,早知道当初就不该来这儿!”
赫连黻当时正拿着清洁布擦镜片,听到这话,手里的动作顿了顿。她想起第一次见到小宇时,这孩子躲在墙角,把自己缩成一个小小的球,手里紧紧攥着一块碎镜子,镜片映出他惊恐的脸。那时候小宇的身上还有些未愈合的小伤口,眼神里充满了戒备,仿佛整个世界都充满了危险。那时候她就知道,这孩子的世界,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他心里藏着太多不为人知的恐惧和秘密。
“小宇,你看。”赫连黻拿起一支新的蓝色油画棒,在画纸上轻轻画了一道弧线,“这是天空的颜色,就像外面的天一样蓝。你看,今天的天多蓝啊,没有一点云,就像你手里的油画棒一样纯净。”她抬起头,想看看小宇的反应,却发现男孩的目光突然定住了,直直地盯着光影墙,眼神里充满了异样的光芒,这是赫连黻从未见过的神情。
赫连黻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心脏猛地一跳——光影墙的镜片不知何时,竟反射出一道奇异的光,在对面的白墙上拼出了一个模糊的轮廓,像一个人弯腰的姿势。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眨了眨眼再看,那轮廓却更清晰了,甚至能看出是个男人,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她快步走到窗边,仔细检查了一下窗户的角度,又看了看外面的光线,可一切都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为什么镜片会突然反射出这样的影像?
“这……这是怎么回事?”赫连黻站起身,走到光影墙前,伸手摸了摸那些镜片。镜片是她亲手贴的,角度都是经过计算的,平时只会反射出零散的光斑,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她又仔细检查了镜片的背面,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既没有被人动过手脚,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涂层。
就在这时,疗愈室的门被推开了,“砰”的一声撞在墙上,吓得小宇猛地缩了一下,手里的油画棒也掉在了地上。门口站着的是小宇的爸爸张诚,他穿着件黑色的西装,领带歪歪斜斜地挂在脖子上,头发乱糟糟的,眼睛里布满血丝,一看就是一夜没睡。他的西装上还沾着些泥土,皮鞋也有些磨损,似乎是跑了很多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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