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智深读完,沉默了很久。阳光从集装箱的缝隙漏进来,在水泥地上切出明亮的光斑。他能听见外面基贝拉苏醒的声音:妇女拍打玉米粉的节奏,孩子追逐的嬉笑,远处教堂晨祷的钟声。
还有越来越近的、嘈杂的人声。
小王冲进来,脸色涨红:“鲁总!外面……外面全是记者!BBC、CNN、法兰西24台、半岛电视台……还有十几家本地媒体!他们说接到《民族日报》的消息,要采访‘跪下来的中国鲁班’!”
鲁智深走到窗边,掀起百叶窗一角。
工作站外的空地上,已经架起了七八台摄像机。记者们围着卡洛斯、基鲁鲁、埃塞俄比亚女人,话筒像树林一样伸过去。更远处,数百名基贝拉居民自发聚集,他们举着用纸板手写的标语,有些英文拼写错误,但意思清晰:
“HE IS OUR BROTHER”(他是我们的兄弟)
“NO COLONIAL, HE KNEEL DOWN”(不是殖民者,他跪下了)
“HAND TO HAND, NOT CHAIN”(手拉手,不是锁链)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抱着自己手工织的彩虹色披肩,想要挤过人群递给鲁智深,被记者拦住了。她急得用基库尤语大喊,翻译挤过去听,回来对摄像机说:“她说这条披肩织了三个月,本来要卖给美国客户。但现在她想送给鲁,因为‘他让我们被看见了,我们也要让他知道,我们看见他了’。”
鲁智深放下百叶窗,转身对卡洛斯说:“告诉外面,一小时后,在老地方见。但这次,你、基鲁鲁大叔、埃塞俄比亚大姐、穆图阿、萨米……你们坐中间。我坐旁边。”
“这怎么行——”
“必须这样。”鲁智深打断他,“《民族日报》说得对,我不是救世主,你们也不需要。我们是伙伴。而伙伴,应该并肩坐着。”
一小时后,大工棚。
这次棚里棚外挤了超过两千人。基贝拉几乎能走动的人都来了,还有从内罗毕其他贫民窟赶来的手艺人,甚至有几个马赛族牧民骑着摩托车从两百公里外赶来——他们在平台上卖珠饰,收入让整个部落的年轻人都留下来了,而不是去内罗毕当保安。
讲台被撤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两排简陋的长凳,像陪审团席位一样摆着。长凳上坐着十个人:卡洛斯、基鲁鲁、埃塞俄比亚女人(翻译坐在她旁边)、穆图阿、萨米、编篮老妪玛莎、铁艺匠姆旺吉、陶匠瓦姆布伊、以及——鲁智深坐在最边上,和萨米之间还隔着一个空位。
鲁智深指了指那个空位。所有人都疑惑时,他朝人群招手。
五岁的编草绳男孩被他妈妈牵着,怯生生地走过来。鲁智深把他抱起来,放在空位上。孩子紧张地攥着衣角,但看见鲁智深鼓励的眼神,慢慢挺直了小身板。
记者们疯狂按快门。这个画面——十个人并肩而坐,中间是个孩子,鲁智深坐在最边缘——比任何演讲都更有力量。
卡洛斯作为主持,用独臂举起一份《民族日报》:“今天,我们不是来庆祝,是来思考。这份报纸说鲁是我们的兄弟,说我们在一起做一件对的事。但我想问问在座的每一位:你们真的这么觉得吗?有没有人心里还有怀疑?有没有人觉得,这个平台,这个中国人,终究还是外人?”
工棚里安静下来,只有摄像机运转的细微嗡鸣。
穆图阿第一个举手。这个曾经质疑最多的铁匠,此刻站起来,从怀里掏出一本塑封的册子——那是雨夜“人肉区块链”的账本复印本,他特意去打印店塑封了。
“我以前怀疑过。”穆图阿声音粗哑,“我觉得数字的东西虚,觉得5%的佣金太高,觉得协议看不懂就是骗人。但上个月,我女儿突发疟疾,送到医院要交五万先令押金。我拿不出,医院不让进。我急疯了,在平台上发了个求助信息。”
他翻开账本复印件,指着其中一页:“十分钟,就十分钟。十七个工匠给我转钱,从五百到五千先令不等。凑够了五万。平台自动生成了借款协议,利息是零。我女儿现在活蹦乱跳。”
穆图阿转向鲁智深,深深鞠躬:“鲁老板,我以前错了。但我现在懂了——重要的不是你是哪国人,是你做了什么,是你让我们能为自己做什么。”
埃塞俄比亚女人通过翻译说:“在我的国家,女人不能单独去市场卖东西,要有男人陪着。但在这里,我坐在家里,手机一响,钱就来了。法国客户不知道我是女人,不知道我多大,不知道我有没有丈夫。他们只知道我的篮子好看。这比钱更重要——这是自由。”
基鲁鲁老人缓缓站起,没有说话,只是走到鲁智深面前,展开一直握在手中的东西——那是一块用黑木雕成的匾额,约A4纸大小,上面用中文和基库尤文刻着两行字。
中文是:“手足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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