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小了些,我们沿着屋檐慢慢走。清禾忽然指着街角的自动门——那是家高级养老院,玻璃擦得能照见人影,穿制服的护工推着轮椅出来,轮椅上的老人裹着羊绒毯,手里捏着银制的茶杯。隔壁巷子口,一个流浪汉正蹲在垃圾桶旁翻找,塑料瓶碰撞的声音,隔着条街都听得见。
“你看这两扇门,”清禾的声音裹着雨气,“都在东京的雨里,却像隔着两个世界。”她顿了顿,“他们的低保标准是每月八万日元,够吃饭,却不够住体面的房子。上次去区役所办事,看见申请低保的人排着队,个个都低着头,像做错事的孩子。”
我想起去年在新宿见过的露宿者,他们用纸箱搭的棚子,离灯火辉煌的歌舞伎町不过百米。“听说他们的贫困率快到百分之十六了,”我接过话,“可电视里永远在播温泉疗养院的广告,那些穿和服的老人笑得多体面。”
路过一家幼儿园,围栏里的孩子穿着统一的黄色雨衣,正在老师的口令下排队。清禾忽然停下:“你知道吗?公立幼儿园的伙食费每月三千,私立的要三万。就像这条街,往南走三个路口,房价能差十倍。”她指着对面的公寓楼,“那栋楼的业主会,每年要交五十万管理费,门口的保安认识每个住户的宠物,却不认识隔壁送报纸的大叔。”
雨又大了,我们躲进地铁口的屋檐下。几个穿西装的上班族跑过,皮鞋踩过水洼,溅起的泥点落在流浪汉的裤脚,他却像没看见似的,继续数着手里的硬币。
“他们的遗产税最高能到五十 percent,”清禾望着雨帘,“可富人总有办法避税,信托、海外账户……就像银座的那些画廊,一幅画能抵普通人数十年的工资,却挂在那里,连灰尘都有人专门擦。”她忽然笑了笑,“你注意过超市的临期食品吗?打折的货架永远在最角落,体面人是不会去碰的。”
我想起前阵子看的新闻,说日本的基尼系数是0.32,比很多发达国家低,可实际的阶层固化却像冻住的湖。“他们的再分配靠税收和社保,”我摸出烟,又塞了回去,“可工资差距能到几十倍。就像那些大企业的社长,退休金是普通员工的一百倍,却在电视上说‘我们都是工薪族’。”
雨里走来个穿校服的女孩,背着沉重的书包,鞋跟却磨得快要平了。清禾看着她的背影:“你知道‘格差社会’这个词吗?他们自己发明的。就像这雨,落在樱花树上是诗意,落在漏雨的屋檐下,就是麻烦了。”她忽然指着路边的自动售货机,“最便宜的矿泉水一百日元,便利店卖八十,可流浪汉连十日元的硬币都要数着花。”
地铁口的电子屏正在播首相讲话,说要“消除贫困代际传递”。屏幕反光里,能看见那个流浪汉正把空瓶塞进背包,动作熟练得让人心酸。
“他们的等级藏在细节里,”清禾的声音轻了些,“你看鞠躬的角度,递东西的手势,连说话的敬语程度,都在悄悄划着圈子。就像公司里的前辈,哪怕业绩不如后辈,也能在酒会上颐指气使,这不是规矩,是刻在骨子里的墙。”
我想起上次去参加的交流会,社长的座位永远在最里面,连茶杯的摆放都有讲究。“他们的分配靠年功序列,”我说,“你在一家公司待得越久,工资越高,可年轻人想跳槽,就像从水里往油里跳,难。”
雨停了,阳光从云缝里露出来。流浪汉收起纸箱,往公园的方向走,他的影子在地上拖得很长,和写字楼玻璃幕墙上反射的云影,刚好重叠又错开。
清禾忽然挽住我的胳膊:“你发现没?他们的福利像给这堵墙上贴了层壁纸,看起来平整,可敲一敲,全是空的。”她抬头时,阳光刚好落在眼里,“就像刚才那对老夫妻,能领到养老金,却没力气互相牵个手——有些东西,不是政策能分配的。”
街角的樱花树下,穿和服的姑娘还在拍照,这次换了个姿势,裙摆扫过流浪汉留下的空瓶,动作轻得像没看见。远处的救护车响起来,笛声尖锐,却穿不透这城市层层叠叠的墙。
雨后的空气带着潮湿的凉意,清禾攥着我的手拐过街角,樱花花瓣粘在她发梢,像沾了层薄雪。“前阵子在区立图书馆查资料,认识个叫松本的教授,”她忽然开口,语速比平时快些,“教东洋史的,说自己组了个‘边境谈话会’,可不是什么激进团体。”
我踢开脚边的水洼,看涟漪里的云影碎成小块。“什么样的团体?”
“学生、上班族、退休的老人都有,”她从帆布包里掏出张折叠的便签,纸角被雨水浸得发皱,“松本说,就是找个地方聊聊‘国家这东西到底是什么’。上次听他讲起日俄战争时的民间舆论,客观得不像教科书里写的。”她忽然笑了,眼里的光比刚才亮些,“他们今晚在新大久保的一间居酒屋聚会,主题是‘日本是怎么走到今天的’。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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