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至真园顶楼的“听涛阁”,气氛却如同冰窖。李李穿着一身玄色旗袍,站在窗前,背影孤绝。窗外,苏州河倒映着两岸的霓虹,光影迷离,却照不进她眼底的寒潭。
潘经理垂手肃立在她身后,低声汇报:“李小姐,查清楚了。强慕杰这次带来的资金,表面上是深圳‘鸿鹄’、‘鹏程’、‘南粤’三家,但背后有几笔大额资金,来源非常可疑,通过开曼群岛的离岸公司层层嵌套进来,初步判断,有洗钱嫌疑。另外,他们操控范总代持的那35%股份,协议本身就存在重大法律瑕疵,一旦曝光……”
李李没有回头,只是轻轻抬了抬手,潘经理立刻噤声。
“证据链,要完整。”李李的声音如同冰珠落玉盘,清脆而冰冷,“每一笔可疑资金的流向,每一个离岸账户的关联,每一份有瑕疵的协议……都要钉死!做成铁案!”
“是!已经在加紧整理,最迟后天,完整的报告会送到您手上。”潘经理躬身道。
“宝总那边……”李李微微侧头,光影在她精致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话带到了?”
“带到了。宝总那边……没有明确回应,但似乎……并不排斥。”潘经理谨慎地回答。
李李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似笑非笑:“不排斥就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哪怕只是暂时的。”她转过身,目光如电,看向潘经理,“告诉宝总,至真园的条件不变。强慕杰……必须死!至于怎么死,我们可以合作。”
“明白!”潘经理心中一凛,立刻应道。
李李重新望向窗外,目光似乎穿透了重重夜色,落在某个遥远而血腥的过去。A先生坠楼时那声沉闷的巨响,深圳股灾时那绝望的红色K线,强慕杰那张虚伪而贪婪的脸……在她脑海中交织翻腾。复仇的火焰,在她冰冷的外表下,熊熊燃烧。
“强慕杰……”她低声呢喃,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却带着刻骨的恨意,“侬欠A先生的命……该还了。”
永康里,明珠国际贸易有限公司的灯光,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温暖。办公室里,汪明珠正伏案疾书,核对着一份出口订单的单据。魏宏庆则笨手笨脚地整理着一堆样品,嘴里还念念有词:“FOB……CIF……CFR……哎哟,这洋文真他娘的难记!汪小姐,侬说这FOB是不是就是‘船上交货’的意思啊?”
汪明珠抬起头,看着魏宏庆抓耳挠腮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连日来的疲惫似乎也消散了不少:“魏老板,侬这学习精神可嘉!FOB是Free On Board,就是装运港船上交货,风险在货物装上船就转移给买方了……”
“哦哦!懂了懂了!”魏宏庆恍然大悟,随即又挠头,“那CIF呢?是不是更贵一点?”
“CIF是成本加保险费加运费……”汪明珠耐心解释着,看着魏宏庆那副认真又有点傻气的样子,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个海宁小老板,虽然粗鲁莽撞,但这份毫无保留的支持和笨拙的努力,让她在这冰冷的商海中,感受到了一丝难得的踏实。
突然,办公室的灯光猛地闪烁了几下,然后“啪”地一声,彻底熄灭了!整个房间陷入一片黑暗!
“哎哟!怎么回事?跳闸了?”魏宏庆吓了一跳,摸索着想去开备用灯。
“不是跳闸……”汪明珠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走到窗边,看向外面,“整条街……都黑了。”
窗外,永康里陷入一片突如其来的黑暗。只有远处苏州河上货船的灯火,在黑暗中孤独地闪烁。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蛇,悄然爬上汪明珠的心头。
“妈的!肯定是有人搞鬼!”魏宏庆骂骂咧咧地掏出打火机,微弱的光亮映照着他愤怒的脸,“汪小姐别怕!我这就去查!看哪个王八蛋敢断我们的电!”
黑暗中,汪明珠没有回应。她静静地站在窗边,望着那片吞噬光明的黑暗。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黑暗笼罩,变得摇曳不定。她想起了宝总的话,想起了市场的残酷,想起了自己“做自己码头”的誓言。前路,似乎比这夜色更加深沉莫测。
宝总在和平饭店的落地窗前,捻灭了雪茄。他看到了远处永康里那片突兀的黑暗,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但他没有动,只是眼神变得更加深邃。
爷叔捻动佛珠的手指,微微一顿。他抬眼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低声自语:“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三周的倒计时,在黑暗中,无声地向前推进了一格。风暴,已然在酝酿。上海滩的夜,从未如此漫长,也从未如此……杀机四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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