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之噬”那无形的吸摄力如同深海暗流,悄无声息却沛然难御。陈默首当其冲,只觉周身气血运行骤然凝滞,连思维都仿佛要被冻结。但他心志坚如磐石,喉间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喝,体内浑厚的地脉之力应声勃发。虽不似往日那般奔腾汹涌,却如千年古树的根系,深深扎入大地,将那诡异的侵蚀之力牢牢抵住。土黄色的光晕在他体表明灭闪烁,如同暴风雨中最后一点灯火,看似微弱,却始终不灭。
岑什兰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繁复的巫印,唇瓣微动,无声的咒文流淌而出。她周身佩戴的银饰微微震颤,发出几不可闻的清脆撞击声,一层薄如蝉翼的淡绿色光障自她身前展开。光障之上,无数细密如尘的古老符文流转不息,将侵袭而来的“静默”之力不断分解、转化,如同用最细密的筛子过滤浊流,虽不能完全阻隔,却最大限度地延缓了其侵蚀的速度。她发间那几只最为灵异的“破法金蝉”奋力振翅,发出唯有她心神能感知的细微波动,在她身周形成一圈微弱但坚韧的防护地带。
压力最大的,无疑是唐棠。她的画魂灵韵,核心在于“意动神随,笔落韵生”,讲究的是以自身灵韵引动天地间的生机与变化。而这片“静默之噬”的领域,却是所有“动态”与“生机”的天敌。她只觉自身的灵韵如同陷入了无形的泥沼,每一次试图调动,都沉重万分;灵韵离体之后,更是如星火坠入寒潭,光芒与效力被急速吞噬、抚平,十成威力难存一二。
她看着陈默勉力支撑的宽厚背影,看着岑什兰那精致侧脸上凝重的神情,再望向祭坛上方那团不断扭曲、吞噬着光与声的“虚无”,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涌上心头。若连力量都无法有效施展,纵有千般手段,又如何破局?
焦灼之际,脑海中蓦然闪过在金刚菩提树下作画时的感悟——并非强行去对抗黑暗,而是去理解光明的本质;并非抗拒寂静,而是去唤醒沉睡的声音。许斌的意志,是于毁灭中诞生新生,于死寂中绽放生机。眼前的“静默之噬”,是法则走向极端的显化,是“静”与“寂”被无限放大后形成的扭曲。强行对抗法则,犹如逆水行舟。那……是否可以为其“补充”那缺失的、被压抑的另一面?
一念通明,唐棠福至心灵。她不再试图凝聚强大的、带有攻击性的画魂之力去冲击那片死寂,反而缓缓闭上了双眼,努力摒弃外界的干扰,将心神彻底沉入自身的识海深处。她不再去“听”那绝对的无声,而是去“回忆”声音;不再去“看”那单调的灰暗,而是去“构想”色彩。
山谷外的鸟语虫鸣,风吹林海的波涛之声,溪水潺潺的灵动韵律,阳光穿过树叶投下的斑驳光影,万物生长的蓬勃姿态……一切曾被这片死寂吞噬的美好,在她那被画魂灵韵浸润的识海之中,被无比清晰地重新构筑、放大,变得鲜活而生动!
外界是万籁俱寂的死亡国度,她的内心却已奏响了生命的交响乐章!
“就是现在!”
唐棠猛然睁开双眼,眸中神光湛然,之前的迷茫与无力一扫而空。她玉手轻抬,那支名为“点魂”的画笔悄然显现。这一次,她没有蘸取任何颜料,也没有铺开画纸,而是以自身澎湃的画魂灵韵为墨,以眼前这片被“静默”统治的绝望虚空为画卷!
笔锋起落,灵韵挥洒!
她画的并非具体的物象,而是“风”的轨迹——一道道淡青色的、充满流动与飘逸感的线条在灰暗的空中艰难地浮现、延伸,它们的光芒虽被周遭灰暗不断侵蚀而显得黯淡,形态也因空间的阻力而有些扭曲,但它们确确实实地存在着,如同在坚冰上划下的第一道刻痕,带来了久违的“动”的意象!
她画的并非具体的声音,而是“声”的波纹——一圈圈透明的、如同水晕般的涟漪以她的画笔为中心,一圈套着一圈地荡漾开来。这涟漪无声,却清晰地传递出“振动”与“传播”的本质,它们与“静默”那试图抚平一切波动的力量激烈冲突着,在虚空中激起无数细微的、肉眼难辨的扭曲!
她画的更是“色彩”本身——赤色的炽热如火,橙色的温暖如霞,黄色的明快如金,绿色的生机如茵,青色的悠远如空,蓝色的沉静如海,紫色的神秘如夜……一道道纯粹而绚烂的色彩灵光,如同被囚禁已久终于挣脱束缚的精灵,奋力从她的笔尖跳跃而出!它们无法立刻驱散周遭浓重的灰暗,却像在一张巨大的黑白幕布上,投下了第一把斑斓的彩砂,带来了“差异”、“对比”与“绚烂”的无限可能!
这些由最纯粹画魂灵韵构成的“动态”、“声波”、“色彩”的意象,与“静默之噬”那追求绝对有序、绝对统一、绝对沉寂的领域,产生了最根本、最激烈的规则层面的冲突!
“滋啦——!”
仿佛极寒之冰遇上熔岩,一种无声却能在灵魂层面感知到的剧烈摩擦与湮灭在虚空中疯狂上演。唐棠绘出的每一道灵光意象,都在出现的瞬间就被周遭强大的“静默”之力疯狂地侵蚀、抚平、试图消解于无形。她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然心神与灵韵的消耗巨大。但她的眼神却愈发坚定,画笔挥舞的速度更快,新的风痕、声纹、色彩前赴后继地涌现,如同不屈的浪涛,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那凝固而绝望的规则堤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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