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省纪委监委办公楼的玻璃窗上,像无数只手在拍打。
林晚秋坐在办公桌前,指尖轻轻摩挲着一枚铜质徽章——边缘已磨出暗哑的光,是父亲生前佩戴的最后一枚纪检证章。
调令静静摊开在她面前,白纸黑字,冷得刺眼:“即日起,派驻青禾镇开展扶贫领域专项督查工作。”
青禾镇。
三个字落在纸上,却重重砸进她心里。
窗外电闪撕裂天幕,那一瞬,十年前的画面轰然撞入脑海:泥石流冲垮校舍,父亲背着最后一个孩子蹚过齐腰深的洪水,雨水顺着他的旧草帽滴落,肩头却稳如磐石。
那时他还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制服,胸前别着同样的徽章。
“晚秋,当官不为民,不如回家种地。”他这么说,也这么活了一辈子。
可现在,这枚徽章压在她掌心,像一块烧红的铁。
手机震动,屏幕亮起。
陆承宇的消息跳出来:“订婚宴筹备已就绪,爸妈等你确认司仪名单。”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然后轻轻合上手机,倒扣进抽屉最底层,仿佛要将某种预感也一并封存。
七小时后,青禾镇老街。
青石板被雨水泡得发黑,脚步踩上去有沉闷的回响。
林晚秋换下高跟鞋,穿上一双旧帆布鞋——是当年支教时穿过的款式,鞋帮裂了口,用胶带缠着。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非要这么做,只是觉得,若以现在的身份踏进这片土地,总得留下一点过去的影子,好提醒自己是谁。
镇纪委临时办公室设在文化站二楼,门框歪斜,墙皮剥落。
她刚放下行李,敲门声响起。
门开的刹那,一股淡淡的雪松香水味涌进来。
陆承宇站在门口,一身剪裁精良的深灰西装,领带一丝不苟,怀里抱着厚厚一叠工程图册。
他看见她,眉眼瞬间柔和下来,嘴角扬起熟悉的弧度:“我就知道你会先来这儿。”
“你怎么在这?”林晚秋声音平静,却不动声色往后退了半步。
“承安集团中标了青禾镇易地搬迁项目,我是项目总负责人。”他笑着走近,伸手想碰她公文包上的省纪委徽章,“你说巧不巧?以后我们就是‘政企合作’了。”
就在他袖口掠过她视线的一瞬,林晚秋的眼角微微一缩。
蓝宝石袖扣在日光灯下泛着冷光。
而更让她心头一紧的,是他放在电脑包外侧夹层的手——那里有一角纸张露出,褶皱异常,像是被人反复折叠又匆忙塞进去。
她的“真实之眼”几乎本能地启动:心跳微滞、瞳孔收缩0.3毫米、呼吸频率下降18%——这是刻意压抑情绪的生理反应。
他在隐瞒什么?
她没说话,只轻轻避开他的手,转身打开笔记本电脑。
“项目资料我会按规定流程审查,请陆总配合。”
陆承宇顿了顿,笑容未减,却多了几分试探:“你还是这样,公私分明。”
当晚,举报人见面会在镇文化礼堂召开。
灯光昏黄,空气闷浊。
二十多个村民围坐一圈,眼神里混杂着期待与怯懦。
张正华坐在主位,四十出头,面容和善,讲话温言细语:“乡亲们放心,党和政府一定查清问题!”
但林晚秋的目光锁在他右手上。
他始终用一份文件挡住小臂内侧,动作自然得像是习惯,可每当有人提到“旧安置点地基塌陷”,他遮挡的力度就会加重一分。
而在第三排角落,秘书王建军坐得笔直,双手交叠放在膝上,看似镇定,可林晚秋捕捉到他喉结连续滑动三次——一次是紧张,两次是恐惧,三次……是即将采取行动的前兆。
这时,一个佝偻的身影颤巍巍站起来。
老周,六十多岁,脸上沟壑纵横,手里攥着一张泛黄的照片。
“我儿子死在工地上,赔的钱全被他们吞了!易地搬迁的钱呢?都进了谁的口袋?!”他声音嘶哑,眼里泛着血丝,“那是我们的血汗钱啊!”
话音未落,他忽然踉跄一下,手捂胸口,面色骤变。
林晚秋猛地起身,可还没等她靠近,老人已软倒在地。
混乱中,一只枯瘦的手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将一团焦黑的纸片塞进她掌心,力道大得几乎掐出血痕。
她低头,只来得及看清那是一小片烧毁的账页残角,上面隐约有个编号:QHZ-09-YT-207。
救护车的鸣笛由远及近,人群骚动。
陆承宇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低声说:“别冲动,这种事镇上见惯了。”
她没回头,只攥紧了那片纸,指节发白。
夜深,雨仍未停。
林晚秋独自坐在临时住处的灯下,桌上铺开从老周遗物中搜到的零碎资料。
她将那片焦黑纸片小心拼在扶贫项目图纸边缘,指尖停在一处不起眼的标注上——
“二期填方量:8万立方米(实测)”。
而招标文件上写着的,是12万立方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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