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晴优雅地坐下,双腿斜斜并拢,米白色的西装套裙勾勒出窈窕的曲线。她打开文件夹,开始条理清晰地汇报方案调整的重点,声音清亮悦耳,专业素养无可挑剔。然而,她的目光却并未完全停留在文件上,而是时不时地、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探究,落在路远的脸上、手上、甚至那件旧夹克的领口。
“这次黑石乡的处置,路县长您和林处长是首功,基层反响非常热烈。我们计划重点挖掘几个感人的细节,比如您亲自带队冒雨进山,林处长带病坚持工作,还有最后那条废弃公路的生死救援……” 柳晴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着路远的反应。
当提到“林处长带病坚持工作”时,路远端起茶杯喝水的动作几不可察地停顿了半秒,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像是平静湖面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尽管他很快恢复如常,语气平淡:“宣传要实事求是,重点是基层医护人员和干部群众的无私奉献,我和林处长只是做了分内事。” 但这细微的变化,没有逃过柳晴敏锐的眼睛。
柳晴心中了然,脸上笑容不变,话锋却悄然一转:“路县长说的是。对了,您额角这伤……是在黑石乡留下的吧?看着让人心疼。我认识一个省城的老中医,对祛疤很有一套,要不要……”
“一点小伤,不碍事。谢谢柳部长关心。” 路远打断她,语气干脆,带着明显的距离感,目光重新落回她递过来的文件上,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方案我看过了,大方向没问题。具体细节,特别是对基层典型的挖掘,还可以再深入些。宣传口把握导向,弘扬正能量,柳部长是领导,更是专家。”
他的逐客令下得不动声色,却又斩钉截铁。柳晴脸上的笑容依旧完美,眼底深处却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黯然和一丝被看穿心思的恼怒。她识趣地合上文件夹,站起身:“好的,路县长的意见很重要,我们回去再深化。那不打扰您工作了。” 她转身,迈着依旧优雅的步子离开。
办公室的门轻轻关上。空气中残留的那股冷冽的木质花香,与房间里原本的纸张、墨水和陈旧家具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不适的、带着侵略性的气息。
路远靠在椅背上,闭上眼,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柳晴的试探,带着官场特有的精致包装,却让他感到一种比李国华的明枪暗箭更深的疲惫。他厌恶这种拐弯抹角的周旋,厌恶那层包裹在关心之下的算计。这香气,像一层油腻的薄膜,试图覆盖他记忆深处那间冰冷红砖房里最真实、最滚烫的气息——汗水、煤烟、消毒水,还有林静高烧时滚烫的肌肤和虚弱呼吸间散发的、让他心头发紧的味道。
他烦躁地站起身,走到窗边,猛地推开窗户。深秋带着凉意的风灌了进来,吹散了室内那股令人窒息的香水味,也稍稍吹散了他心头的烦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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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城。林静推开家门,一股熟悉的、带着书卷和檀香气息的温暖空气扑面而来,却没能驱散她眉宇间深锁的疲惫。连续多日连轴转的汇报、总结、协调省里对清溪的后续支援,让她身心俱疲。而更沉重的,是那份如同巨石般压在心头、无法言说的秘密。
客厅里,父亲林国栋正坐在宽大的红木沙发上看着晚间新闻。他年近五十,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穿着舒适的家居服,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面容清癯,眼神锐利而沉静,带着久居上位者特有的威严和洞察力。看到女儿回来,他放下遥控器,目光温和却带着审视地落在林静脸上。
“回来了?清溪那边收尾工作还顺利?” 林国栋的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
“基本理顺了。省里的支援物资和专家组都到位了。后续的山区公共卫生补短板方案,省厅也在牵头推进。” 林静换好鞋,将公文包放在玄关柜上,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倦意,走到父亲对面的沙发坐下。
“嗯。” 林国栋微微颔首,拿起紫砂壶,给女儿倒了一杯温热的普洱,“你脸色不太好。黑石乡那边,听说很艰苦?还淋了雨?”
“还好,都过去了。” 林静接过茶杯,指尖感受着温热的瓷壁,垂下眼帘,避开父亲过于锐利的目光。茶杯里升腾的热气氤氲了她的视线。
短暂的沉默。电视里一套新闻主播字正腔圆的声音在客厅里回荡,反而衬得气氛更加凝滞。
“静儿,” 林国栋放下茶壶,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女儿脸上,语气变得异常严肃,“你是我女儿,从小到大,没让我和你妈操过什么心。你聪明,要强,有主见,这些我都知道。在省厅这几年,工作也做得很好,领导都很认可。”
林静的心猛地一沉,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来了。
“但是,” 林国栋话锋一转,镜片后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刀,声音也低沉了几分,“有些事情,不是光凭聪明和主见就能处理好的。尤其是……男女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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