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镇供销社,三十年前的原始账本。”郑卫国说出了路远心中的猜测,声音干涩,“里面记录了那个特殊年代,供销社是如何成为某些人私产,国有资产是如何被巧取豪夺、中饱私囊的。每一笔,都沾着老百姓的血汗。”
路远的心跳骤然加速!这比杨国忠的暗账更惊人!时间跨度更长,涉及的人物层级更高(虽然记录用了代号,但指向性很明显),牵扯的利益更庞大!这简直就是一颗足以掀翻清溪县乃至更上层级的重磅炸弹!
“您…怎么会有这个?”路远的声音有些发紧。
郑卫国苦笑了一下,笑容里充满了苦涩和自嘲:“我父亲,是供销社最后一任老会计。这些事,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却敢怒不敢言。临死前,他把这个交给我,让我藏好,说总有一天…或许用得上。”他顿了顿,眼神复杂地看着路远,“我藏了三十年。杨国忠搞的那些,跟这本账里记的比起来,不过是小巫见大巫!他们那个圈子,根子早就烂了!”
路远明白了。郑卫国并非杨国忠真正的保护伞,他甚至是那个圈子的“外人”,或者说是被裹挟者。他掌握着足以毁灭很多人的秘密,却一直隐忍不发。如今杨国忠事发,他知道这把火迟早会烧到自己身上,更知道赵东升那些人绝不会放过他。他选择在此时交出账本,既是自保,也是…一种迟来的赎罪?
“郑书记,您…”路远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我向县委递交了请调报告。”郑卫国平静地说出了让路远再次震惊的话,“推荐你,路远同志,正式接任清溪镇党委书记。”
**月光下的坦白:交易与托付**
夜色渐深。喧嚣了一天的镇政府大院终于安静下来。路远和郑卫国没有留在压抑的办公室,而是默契地走到了大院后面的河堤上。洪水退去后的河堤依旧泥泞不堪,残留着洪水肆虐的痕迹。清冷的月光洒在浑浊的河面上,泛着破碎的银光。
两个男人并肩走着,靴子踩在泥泞里,发出噗嗤噗嗤的声响。谁也没有先开口,只有河水低沉的呜咽和远处偶尔传来的犬吠。
“是不是觉得我很窝囊?”郑卫国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他掏出一包廉价的香烟,递给路远一支,路远摆摆手,他自己点上,深深吸了一口,烟雾在月光下缭绕。
“守着这么个炸弹,忍了三十年。看着杨国忠那些人胡作非为,有时候还得违心地替他们擦屁股。”郑卫国的声音带着浓重的自嘲,“我郑卫国在清溪镇干了二十八年,从办事员干到书记,说没点想法,那是假的。可这个位置,坐得越久,就越知道有些线碰不得,有些雷踩不得。上面有人…根深蒂固啊。”他指了指头顶,意有所指。
路远沉默地听着。他能理解郑卫国的处境,但无法完全认同他的选择。隐忍,有时候就是纵容。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这种。”郑卫国似乎看穿了路远的心思,惨笑一声,“我也看不起我自己。但路远,我也有老婆孩子。杨国忠是我老婆的亲弟弟!他做的那些烂事,你以为我老婆一点都不知道?一点都没沾?她批的那些条子,盖的是我的章!” 他的声音陡然激动起来,带着痛苦和愤怒。
路远心头一震。原来如此!这就是郑卫国一直被杨国忠牵制的软肋!也是他无法彻底切割的原因!
郑卫国猛地吸了几口烟,平复了一下情绪,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U盘,塞到路远手里:“这里面,是赵东升几次暗示我‘处理’掉粮库账目、甚至…暗示可以‘处理’掉老耿的录音。还有…他提到上面某个‘大人物’对开发区那块地的‘特别关照’。”
路远紧紧攥住那个冰冷的U盘,感觉它重若千斤。这不仅仅是扳倒赵东升的证据,更可能指向一个更庞大的利益网络!
“路远,”郑卫国的声音低沉而恳切,“我把这些都给你。杨国忠,他罪有应得,我保不了,也不想保了。但我求你一件事…”他的眼神带着近乎哀求的神色,“我老婆…她糊涂,被杨国忠拖下了水,但她罪不至死…那些条子,她也是被逼的…还有我儿子,刚考上大学…看在我为清溪镇干了这么多年的份上,看在我把这本要命的账交给你的份上…给他们娘俩…留条活路。别赶尽杀绝。”
月光下,郑卫国这个在清溪镇当了多年“土皇帝”的男人,此刻佝偻着背,脸上写满了疲惫、无奈和一个丈夫、父亲最深的恐惧。他是在用自己的政治生命和掌握的核心秘密,换取家人的平安。
路远看着郑卫国,心中五味杂陈。愤怒于他的包庇纵容,同情于他的无奈处境,也理解他作为家人的担当。他沉默了很久,河风吹拂着他额前尚未干透的发丝(病后体虚容易出汗)。
“郑书记,”路远终于开口,声音在夜色中显得异常清晰,“党纪国法面前,没有人情可讲。该承担的责任,必须承担。但是…”他话锋一转,“我会实事求是。该是谁的责任,就是谁的责任。不会牵连无辜,也不会刻意扩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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