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死一样的安静。
风声是此刻唯一的声音。
先前那头凶魂爆散的位置,仿佛被划出了一块无形的真空地带。
浓雾中盘踞的鬼魅们远远避让,像是畏惧着一场看不见的瘟疫,只敢在安全距离之外发出压抑的嘶吼。
被救下的那家人仍缩在墙角。
中年男人最先回过神,他望着门口那个单薄的白色纸人,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他扶着墙,颤巍巍地站起,拉过还处于呆滞中的妻女。
三人走到自家门口,对着扎纸店的方向,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没有一句话。
任何感谢的言语,在刚才那份救赎面前都显得无比苍白。
姜白没有理会他们。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落在了工作台上那个小小的白瓷碟里。
碟中那汪鲜红的朱砂,正中心的位置,凭空凹陷下去一小块,色泽也黯淡了许多。
他用指尖捻起一撮朱红粉末,凑到鼻尖。
一股干燥、微腥,混合着奇异草木芬芳的气息钻入鼻腔。
百年龙血木粉,成年黑狗心头血三钱,以无根水调和。
就这么一小碟,成本价够他连吃半个月的顶配牛肉面。
姜白的眉头拧了起来。
亏了。
他小心地用一块黑布盖好瓷碟,将其推入抽屉最深处,落锁。
这门手艺传到他手上,只剩下一个“贵”字。
老头子走得干脆,留下的那句话却总在耳边响。
“本事给你了,怎么活,是你自己的事。”
姜白正盘算着这笔损失该从哪儿补回来,夜雾中,几道青光撕裂黑暗,破空而至。
光芒骤停,落在街角那具已经冰冷的道士尸体旁。
青光散去,现出三男一女的身形。
他们身上的蓝色道袍在昏黄灯光下格外醒目,手中长剑的剑穗随风摆动,每个人都散发着一股与这末日景象格格不入的超然之气。
为首的青年面容冷峻,约莫二十五六岁。
他蹲下身,两指探了探同伴的鼻息,又伸手按在其胸口。
指下,是骨骼尽碎的塌陷感。
他脸上的温度瞬间消失。
“阴煞掌,好纯粹的阴气,心脉被一击震碎,连魂魄都打散了。”
他身侧,一个年纪最小的女道士看见同伴胸口那恐怖的凹陷和死不瞑目的惨状,眼眶当即就红了。
“刘师兄他……”
“闭嘴!”
为首的青年声音陡然转厉,“青城剑宗弟子,死在斩妖除魔的路上,是荣耀,不是让你在这哭哭啼啼的。”
他站起身,脊背挺得像一杆枪。
他的视线横扫四周,目光如电,似乎要刺穿这浓稠的夜雾。
很快,他的目光定格了。
不是远处徘徊的鬼物,也不是那户幸存的凡人。
而是街道正中,那个孤零零站立的白色纸人。
以及纸人身后,那扇被暴力撕开的卷帘门。
“你们两个,去问问。”
他对着身后的两名师弟偏了偏头,语气里没有丝毫感情。
两名年轻道士对视一眼,脚下长剑青光微闪,人已离地,身形轻盈地落在扎纸店门口。
姜白抬起了头。
他的目光穿过门上巨大的破口,与那两名道士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两人看见姜白只是一个穿着廉价T恤、浑身沾着浆糊痕迹的普通年轻人,眼神中的戒备迅速转为居高临下的审视。
其中一人抬起下巴,用审问的口气开了口。
“喂,小子,刚才怎么回事?我师弟的尸体在那边,怎么死的?”
“还有那个纸人,是你的?”
姜白拿起手边一块半干的砂纸,继续打磨一副新的竹篾骨架,发出细微而有节奏的“沙沙”声。
他头也没抬。
“自己找死,被鬼拍死了。”
“纸人是我的。”
“有问题?”
他的声音平淡得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
“你这是什么态度!”
另一个道士音量陡然拔高,手已经握住了腰间的剑柄,“我们是青城剑宗!奉命维持秩序,你必须配合调查!”
他的话,没能说完。
那个一直静立不动的纸人,动了。
它的上半身,以一种违背所有生物构造的方式,发出“咔吧”一声脆响,硬生生扭转了一百八十度。
那张空白的脸上,两点墨迹构成的眼睛,笔直地“看”向了那个说话的道士。
一股冰冷、死寂、不属于活物世界的压力,瞬间降临。
两名年轻道士脸上的傲慢瞬间凝固。
他们感觉自己被一口深渊盯住了,血液流速减缓,经脉中的真气运转滞涩,后背的衣衫顷刻间被冷汗浸透。
他们张着嘴,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街角,那为首的青年瞳孔猛地一缩。
好强的威压!
这东西,绝不是普通的纸扎傀儡!
“张师兄?”
旁边的小师妹也感受到了那股令人窒息的气息,紧张地握紧了剑。
被称作张师兄的青年没有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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