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选择的会面地点,是一家名为“桑德斯上校炸鸡店”(当地人更喜欢简称它为 KFG)的快餐连锁。
选择这里,并非出于对油炸食品的偏爱
而是看中了它无处不在的匿名性、廉价的咖啡续杯。
以及那无时无刻不挂着标准笑容、眼神却如同塑料般空洞的白胡子上校标志所带来的、某种荒诞的背景板效果。
我和我的新同伙——那位自称在桥上处理掉一个“法律流氓”的金发少女——占据了角落里一个相对僻静的座位。
她告诉我她叫伊莎贝拉·罗西(Isabella Rossi),一个典型的意大利裔友国名字,但她更喜欢别人叫她“伊兹”(Izzy)。
此刻,她正有些不耐烦地用吸管搅动着杯子里几乎没动过的、颜色可疑的苏打水。
她换了一身衣服,一件黑色连帽衫,帽子拉得很低。
“所以,目标是贝克医生。”
“阿尔伯特·贝克(Albert Baker)医生,”伊兹纠正道,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恨意,“那个披着白大褂的衣冠禽兽。”
“除了他是你母亲悲剧的同谋之外,选择他作为下一个目标,还有别的原因吗?”
复仇固然是强大的驱动力。
但对于一场需要投入时间和精力的“行动”而言,有额外的“激励”总是好的。
“有。”
伊兹抬起头,“我从马尔科姆那个老混蛋那里套出来的话。
马尔科姆负责把妈妈那些收藏品通过各种渠道‘合法’地卖掉,而贝克,那个伪君子,表面上对此毫不知情,甚至还表示惋惜。
但实际上,他利用自己的人脉和黑市渠道,又偷偷地把大部分最有价值的东西买了回来。”
“哦?”
这倒是有点意思。
通常这种分赃,都是尽快将赃物变现,然后分钱了事。
贝克医生却反其道而行之,将那些烫手的山芋又重新揽入怀中。
“他说…贝克说那些东西放在他那里最‘安全’,也最能‘保值’,”
伊兹模仿着马尔科姆油滑的语气,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实际上,贝克只是想独吞!
那些东西,现在应该都锁在他位于市中心那栋豪华诊所的私人办公室里。”
她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我,眼神里是孤注一掷的决绝:
“贝克必须死。
西拉斯,我只要他的命,为我母亲复仇。
至于那些艺术品、珠宝…如果你能拿到,都归你。”
“慷慨的提议。”
我微微颔首,并未表露出过多的情绪,但内心深处,久违的兴趣已被点燃。
“那么,为了更好地评估这次‘合作’的价值,不妨详细说说,贝克医生现在‘保管’着哪些‘本该属于你’的东西?”
伊兹显然对此早有准备。
她从连帽衫的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得有些破旧的纸,摊开在桌面上。
那上面罗列着一份清单。
即便是以我三百多年的收藏经验,也不禁有些动容。
“法贝儿的春天赞歌彩蛋?不是失踪的那枚‘帝国玫瑰’?”
我确认道。
法贝儿彩蛋举世闻名,但大多有明确记录,这枚“春天赞歌”却只在一些极为私密的沙龙和信件中被提及过。
“是的,”伊兹点头,“我母亲的曾祖母,据说和那位大公有过一段…往事。”
“沃伊奇手稿的第78页残片?”
我的手指轻轻点在那个名字上。
这份至今无人能完全破译的神秘手稿,其任何一部分的出现都足以在学术界和收藏界掀起巨浪。
“还有这把‘贝宁晚祷’匕首?”
我认出了这个名字,那并非来自着名的贝宁青铜器主体,而是属于更早期、祭祀用途、带有某种…不祥气息的礼器。
“以及…汉斯·富塞利(Henry Fuseli)的学生,约翰·马丁(John Martin)的早期作品,《梦魇之姊妹》?”
清单上还有其他一些珠宝、稀有钱币和古籍的名字,虽然单件价值或许不如前面几样,但累加起来,也是一笔足以让任何贪婪之心熊熊燃烧的财富。
“很好。”
我收回目光,指尖在咖啡杯壁上划过,内心已然做出了决定。
不仅仅是为了那些诱人的藏品,也为了眼前这个复仇少女眼中那份几乎要溢出的绝望和决心。
或许是活得太久,偶尔也会对这种纯粹的、不计后果的情感产生一丝…共鸣?
或者,仅仅是觉得,有悖于我内心某种古老的、关于“平衡”的秩序感。
“现在,说说贝克医生这个人。以及,你初步的想法。”
我示意伊兹继续。
“贝克家族是洛杉鸭的老牌豪门之一,涉足矿业、地产、金融…势力盘根错节。
贝克本人是着名的心脏外科医生,医学界的权威,各种慈善晚宴的常客,和政界、商界关系都很好。
他那家私人诊所,与其说是医院,不如说是个顶级富豪俱乐部,安保极其严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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