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云也全副武装起来,头上包着毛巾,脸上蒙着布,手里拿着一把长长的、前端分叉的木杈——这是专门用来挑麦秸的。她的战场在机器的出口附近。那些被机器“吐”出来的、还带着些许麦粒碎屑的麦秸,像喷泉一样涌出,瞬间就在机器旁边堆起一座小山。李秀云立刻上前,用木杈敏捷地插进麦秸堆里,用力一挑,将一大团麦秸高高挑起!在挑起的瞬间,她手腕熟练地快速抖动几下!就是这几下看似不起眼的颠抖,让混杂在麦秸里的、尚未完全脱净的麦粒、麦壳碎屑簌簌落下,重新掉回地面。然后,她挑着这团相对“干净”的麦秸,快步走向院子西南角专门预留的空地,用力一甩,将麦秸堆在那里。她的动作麻利、连贯,带着一种在艰苦劳作中磨练出的韵律感,像在跳一支与尘土和噪音对抗的独舞。每一次颠抖,每一次甩出,都在为颗粒归仓做着最后的努力。
小普同看着母亲在飞扬的尘土中不断重复着挑、抖、甩的动作,小小的心里充满了敬佩。他也想帮忙,但母亲严厉的眼神阻止了他靠近那危险又污浊的区域。
吴建军一刻不停地抱麦捆、送麦捆。沉重的麦捆在他怀里仿佛没有重量,他的步伐沉稳而迅捷,在弥漫的尘雾中穿梭,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汗水早已湿透了他厚厚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又被飞扬的尘土覆盖,变成一层灰黄的泥浆。他脸上蒙着的湿毛巾也很快变成了土黄色。只有那双眼睛,在毛巾的缝隙里,依旧锐利如鹰,时刻关注着打麦机的状态和下方麦粒的堆积情况。
打麦机下方,有一个专门的出粮口。金灿灿的麦粒混合着细碎的麦壳(俗称“麦鱼子”),如同瀑布般源源不断地流淌出来,堆积在机器下方铺着的大块塑料布上。那金色的“麦流”带着生命的热度和丰收的芬芳,是这场喧嚣战斗最珍贵的战利品。
当看到塑料布上的麦粒堆积到一定厚度,可能会影响机器下方通风散热或者阻碍麦粒继续流出时,吴建军就会立刻停下送麦捆的动作。他对着拖拉机上的张有福打出一个明确的手势。张有福会意,暂时降低拖拉机的油门,让机器的轰鸣声稍减。吴建军则迅速抄起一把宽大的木锨,冲到机器下方,动作飞快地将堆积的麦粒和麦鱼子的混合物铲起来,奋力扬到旁边稍远一点、铺着另一块干净塑料布的空地上。他扬锨的动作幅度很大,带着一股力量,让麦粒在空中短暂地散开、落下,也能带走一部分轻飘飘的麦鱼子。铲完,他立刻挥手示意,张有福再次加大油门,机器的轰鸣重新达到顶峰,吴建军也立刻抱起下一个麦捆,投入那咆哮的巨口。
时间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弥漫的尘土和紧张的忙碌中飞速流逝。日头越升越高,气温也越来越灼热。机器散发的热量混合着人体的汗气,让整个院子如同一个巨大的桑拿房。李秀云挑麦秸的动作丝毫没有减慢,但每一次弯腰、每一次甩出,都显得更加沉重。汗水顺着她的鬓角和脖子往下淌,在蒙脸的布上洇开深色的湿痕。院子的西南角,麦秸垛像一座小山,在飞速地长高。
小普同和小梅躲在堂屋门口,被噪音和尘土折磨得有些蔫蔫的。小梅揉着眼睛,小声嘟囔:“吵……脏……”小普同则紧紧盯着那不断流淌的金色麦流,想象着那将是香喷喷的白面馒头和金黄的玉米饼子,又觉得眼前的辛苦似乎也值得了。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个麦捆被吴建军送进打麦机的巨口,伴随着最后一阵更加疯狂的轰鸣和喷吐,机器的咆哮终于渐渐平息下来。张有福关掉了拖拉机的油门,那震耳欲聋、令人心慌的“突突”声戛然而止。世界仿佛瞬间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耳朵里嗡嗡的耳鸣声和院子里弥漫的、久久不散的呛人尘土。
短暂的寂静后,是更加忙碌的收尾工作——清场。
吴建军和张有福合力,小心翼翼地将打麦机移开。机器下方,堆积着厚厚一层金黄色的麦粒和麦鱼子的混合物,像一座小小的金山,散发着令人心安的、浓郁的麦香。李秀云顾不上疲惫,立刻拿起大扫帚,开始仔细清扫机器底下、周围散落的麦粒和碎屑,确保颗粒归仓。吴建军则和张有福,以及几个还没走的帮忙乡亲,开始收拾工具,拆卸连接拖拉机和打麦机的皮带。
院子中央,那块溜得坚实平整的“铜镜”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松软的麦鱼子和尘土混合物,踩上去软绵绵的。李秀云清扫完机器周围的“精华”,又开始清扫这片区域。她把混杂着麦鱼子和少量麦粒的混合物扫拢成堆,再用木锨铲起,堆到一边。这些“下脚料”也不会浪费,可以喂鸡,或者掺到土里沤肥。
真正的重头戏,是处理那堆像小山一样的、金灿灿的麦粒和麦鱼子混合物。这需要“扬场”——借助风力,将沉重的麦粒和轻飘飘的麦鱼子分开。
吴建军选了个有点小风的下午时分。他拿起一把特制的、木柄很长的大木锨,走到那堆混合物前。他弯腰,满满地铲起一锨混合物,然后站直身体,腰腹用力,双臂猛地向斜上方扬出!一道混杂着金黄和灰褐的“瀑布”瞬间腾空而起!风恰到好处地吹来,轻飘飘的麦鱼子如同褐色的烟雾,被风卷着吹向远处,纷纷扬扬地飘落。而沉甸甸、金灿灿的麦粒,则如同骤雨般,“沙沙沙”地垂直落下,重新堆积在下方干净的塑料布上,形成一片纯粹耀眼的金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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