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块现金，像一块沉甸甸的砖头，压在林烨贴身的口袋里，也压在他的心头。这笔钱，在这个年代是巨款，是改变家庭命运的基石，但也是随时可能引爆的炸药桶。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把这笔“死钱”变成“活钱”，变成能生金蛋的母鸡，更重要的是，变成能保护自己和家人的力量。
与轧钢厂合作的“三产”方案，他已经连夜赶工，写了一份详尽的计划书，重点突出了利用厂里闲置设备和边角料生产南方急需的小五金件，以及可能带来的利润和工人福利。他知道，这份计划书的关键不在于技术多完美，而在于如何打动李有才那颗贪婪又怯懦的心。
第二天一早，林烨再次出现在厂长办公室门口。这一次，他没有等待，直接敲响了门。
李有才看到他又来了，眼皮又是一跳，强装镇定：“林烨啊，方案写好了？”
“写好了，李厂长。”林烨将那份用钢笔工整誊写的计划书放在桌上，语气不卑不亢，“您过目。里面详细分析了市场需求、生产成本、利润预估，以及如何规避政策风险。”
李有才拿起计划书，装模作样地翻看着，心里却暗暗吃惊。这计划书写得条理清晰，数据详实，连一些他都没考虑到的细节都想到了，比如如何挂靠劳动服务公司、如何走账等。这哪里像一个十八九岁年轻人能写出来的东西？
他越看越心惊，也越看越动心。计划书里描绘的利润前景，让他口干舌燥。但他还是心存疑虑，主要是怕风险。
“想法…是好的。”李有才放下计划书，斟酌着词句，“但是，林烨啊，这毕竟涉及到计划外生产，长途运输，结算…风险不小啊。厂里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还得上会讨论…”
林烨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李厂长，风险与机遇并存。只要操作得当，风险可控。至于上会…我相信以您的能力，只要您点头，在会上推动通过不是难事。”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李有才：“而且，有些风险，是可以通过‘内部消化’的。比如，上次那五百块的事情，只要大家是一条船上的人，自然就风平浪静了。”
这话如同匕首，直刺李有才的要害！他脸色瞬间一白，冷汗差点下来。林烨这是在赤裸裸地警告他，别想耍花样，他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你…你什么意思！”李有才有些气急败坏。
“我的意思很简单，李厂长。”林烨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合作，大家都有钱赚，相安无事。不合作，或者背后搞小动作…”他没有说下去，只是冷冷地笑了笑。
那笑容，让李有才如坠冰窟。他想起林烨对付林斌那群混混的狠辣，想起他神出鬼没的手段，想起那份要命的遗嘱可能就在他手里…所有的侥幸心理瞬间崩塌。
“好…好吧！”李有才像是被抽干了力气，瘫坐在椅子上，“我…我尽力在厂务会上推动…不过，南边的渠道…”
“渠道我来想办法。”林烨接过话，“您只需要负责厂里生产这一块。利润，按计划书上的比例分。”
他不再废话，转身离开了办公室。他知道，李有才已经被拿捏住了。至少在短期内，他不敢再起异心。
搞定了李有才，林烨下一步的计划重心，彻底转向了南方。他需要一条可靠的南下通道，一个在深圳的接应点。
他想到了张爷。这位神秘的老兵，是他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拥有南方关系网的人。
傍晚，林烨再次提着一瓶好酒和几样卤菜，敲响了张爷的门。
张爷开门，看到他手里的东西，哼了一声：“小子，又来套我话？”
“张爷，我是来请您指路的。”林烨诚恳地说，“厂里的事，基本敲定了。现在，就差南边这临门一脚了。”
两人坐下，酒过三巡。林烨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包括已经积累的近万元资金，以及打算尽快南下建立据点的想法。
张爷听完，沉默地抽着烟，良久才开口：“鹏城那边，现在就是个大军营，乱，但也机会多。我有个老部下，当年一起滚过战壕的，姓赵，转业后安排在宝安县（当时深圳大部分地区属宝安县）的供销系统，现在应该还在。这人，靠谱。”
他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用铅笔写下一个名字和一个模糊的地址：“赵卫国。你到了那边，可以试着找他。提我的名字，他应该会给你几分薄面。不过，小子，那边水更深，鱼更杂，你单枪匹马过去，要格外小心。”
“谢谢张爷！”林烨郑重地接过纸条，如获至宝。有了这个接应人，南下计划就成功了一半！
“别谢太早。”张爷摆摆手，浑浊的眼睛盯着他，“我帮你，一是看你小子是块料，不想埋没了。二是…我总觉得，你身上有点不一样的东西。”他的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林烨的胸口。
林烨心中一震！张爷难道感应到了什么？他面上不动声色：“张爷您说笑了，我就是个想挣点钱让家里人过好日子的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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