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处理了数桩三界纠纷——从调解两位山神因香火地盘引发的百年龃龉,到裁定一处下界妖国因王位继承引发的边境冲突,再到复核了几起涉及新天条下仙凡恋情的复杂案例——杨泽只觉得心神俱疲。那堆积如山的卷宗,各方势力的博弈权衡,以及隐藏在律法条文背后错综复杂的人情因果,如同无形的蛛网,缠绕着他的思绪。即便是以他大罗金仙的修为,也感到了一种源自心神的倦怠。
他知道,再这般埋首于案牍之中,于修行无益,于处事亦恐失之偏颇。是时候暂时放下司法天神的威仪与重担,让自己喘口气了。
心念一动,便想到了凡间。想到了那两个与他脾性相投、行事风格迥异却同样值得敬佩的友人——洒脱不羁的蜀山剑侠李逍遥,以及刚正凌厉的玄心正宗弟子燕赤霞。与他们相聚,总能让他感受到一种超脱于天庭规矩之外的、鲜活而真实的气息。
没有惊动府中仙吏,杨泽换了身寻常的青色道袍,收敛了周身大部分仙光,如同一个寻常的游方修士,悄然离开了南天门,驾云直往蜀山方向而去。
蜀山,依旧云遮雾绕,剑气凌霄。杨泽并未直接去往锁妖塔或蜀山正殿,而是凭着记忆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酒气与剑气混杂的独特气息,在蜀山脚下的一座名为“醉仙居”的朴素酒肆里,轻而易举地找到了他想找的人。
只见临窗的位置,李逍遥正与一位须发潦草、背负巨大酒葫芦的老者(正是酒剑仙司徒钟)斗酒正酣。两人面前桌案上已空了好几个酒坛,李逍遥面色微红,眼神却愈发明亮,正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而司徒钟则是眯着眼睛,不时哈哈大笑,抓起酒坛便豪饮一口。
“李兄,司徒前辈,好雅兴。”杨泽笑着走上前。
李逍遥闻声转头,看到杨泽,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猛地站起身:“小泽子?!哈哈哈!你怎么有空跑下来了?快来快来!正好,师叔他老人家非说我最近剑意退步了,你来给我评评理!”
司徒钟也醉眼朦胧地看向杨泽,打了个酒嗝,嘿嘿笑道:“是……是杨小友啊……来来来,陪老道喝几杯!这劣徒,剑法没见长进,吹牛的本事倒是越来越厉害了!”
故人重逢,自是一番欢喜。杨泽也不推辞,坐下便自罚了三杯。酒过三巡,李逍遥便迫不及待地问起杨泽在天庭的近况。杨泽略去诸多机密,只挑了些能说的,比如新天条施行后遇到的趣事,以及如何处置那些坑骗仙女、甚至谋害仙神的凡间败类。
李逍遥听得拍案叫绝,用力拍着杨泽的肩膀,震得桌子嗡嗡作响:“哈哈哈!干得漂亮!小泽子!对付那些不开眼的混账东西,就该这么干脆利落!什么狗屁书生恶道,敢欺负到咱们头上来,直接砍了了事!痛快!真是痛快!来来来,为了这个,必须再喝三坛!”
他性情豪迈,最是嫉恶如仇,对杨泽这般雷霆手段大为赞赏。酒剑仙在一旁也是捋着胡须,醉眼含笑,显然也觉得颇为解气。
三人推杯换盏,痛饮了一番。酒至半酣,李逍遥兴致更高,非要拉着杨泽到酒肆后的空地上比划几招,美其名曰“活动筋骨,交流道法”。
杨泽知他性情,也不推辞。两人并未动用真正法力,只是以竹枝代剑,切磋剑意。
李逍遥的剑道,天马行空,无拘无束。一招一式看似随意,甚至有些“胡来”,却总能在不可思议的角度迸发出惊人的灵性与威力。他的剑意中充满了对自由的向往与对规则的挑战,时而如天外飞仙,缥缈难测;时而又如市井无赖,刁钻狠辣,完全不符合任何已知的剑法典范,却自成一格,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与想象力。
杨泽的剑法则更显沉稳磅礴,蕴含着天道秩序与司法威严,一招一式,法度严谨,引动周天灵气,如同代天行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规则之力。
两人竹枝相交,气机牵引,虽未分胜负,却各自受益匪浅。李逍遥那充满想象力与突破精神的剑意,如同给杨泽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让他意识到规则之外,亦有无限可能,刚猛霸道的天条之下,或许也需要容纳一丝“逍遥”的变通。而杨泽那蕴含法度与秩序的剑意,也让李逍遥隐隐感觉到,完全无序的“自由”,或许并非终极之道。
“好小子!一段时间不见,你这剑法越发有味道了!”李逍遥收势,抹了把额头上不存在的汗,笑嘻嘻地说道,“不过还是太规矩了点,改天哥哥我教你几手‘不规矩’的!”
杨泽莞尔:“求之不得。”
辞别了依旧兴致勃勃准备继续与师叔拼酒的李逍遥,杨泽心中的郁结已然散去了大半。那份属于江湖的豪情与不羁,如同清泉,洗涤了他被繁杂公务缠绕的心神。
接下来,他根据燕赤霞留下的特殊联络方式——一枚刻画着简易追踪符文的玄心正宗信物——一路追寻,最终在一处位于荒山野岭、阴气森森的古旧道观前,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凌厉刚正的玄心正宗法力波动,以及浓郁的尸煞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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