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张中杰提出的风险和变数,我非但没有显露出丝毫退缩,心底反而升起一股稳坐钓鱼台的从容。
老狐狸肯问风险,就说明鱼儿已经咬钩。
他问得越细,说明他心越动,只是在权衡利弊,现在需要的,是往天平的另一端,加上足够分量的筹码和一条清晰可见的路径。
“张主任,您考虑得非常周全,句句都点在要害上。”我先肯定了他的谨慎,
“可话说回来,正因为有风险,有变数,才更显得提前布局的必要性和巨大价值。要是等红头文件下来,大街小巷都传遍了,那河清县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还不早就一窝蜂扑上去了?哪还轮得到咱们在这里从容商议?”
我端起那杯已经温吞的红茶,不紧不慢地呷了一口,借此整理思绪,随后才亮出我的底牌,言辞更加直击要害:
“首先,消息的准确性。我不敢打包票说万无一失,但八九成的把握是有的。退一步讲,就算最终有细微调整,板桥镇设站这个大方向,市里基于成本考量,很难改变。更重要的是,我在政研室,又跟着张县长,能接触到最前沿的信息。市里但凡有任何风吹草动,我都能第一时间掌握。咱们占着这个先手,进可攻,退可守,这就是最大的本钱。”
我刻意用了“咱们”这个词,将两人捆绑在同一战线。
张中杰微微颔首,在官商两道,信息不对称从来都是点石成金的魔法。
“其次,成本和风险,关键在于时机和方式。”
我继续抽丝剥茧,“现在提前介入,叫‘春江水暖鸭先知’,成本是最低的。板桥镇现在的土地、房屋是什么价格?除了镇中心那条破街有几间门面,周边大多是农田和不值钱的旧宅基地。一亩地万把块不到,一处老宅基可能几千块就能拿下。一旦铁路改道的消息正式公布,那个价格会翻多少倍?
我话锋一转,强调操作策略:“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大张旗鼓地去炒地皮,那样目标太大。而是在可能被规划为站前广场、物流园区或者未来新城区核心的地段,零散地、分批地购置一些宅基地,或者鼓励老家的亲戚把现有的平房‘长高长胖’一点。”
我特别加重了语气,并赋予其合理的外衣:“您是板桥镇走出去的领导,心系桑梓,给老家人出出主意,甚至在能力范围内帮衬一把,那是人之常情,是美德,任谁也挑不出半个不字。这比外面那些资本大张旗鼓地进去,要安全、隐蔽得多。”
张中杰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他显然对这种“润物细无声”、深藏功与名的操作方式心领神会,这本身就是官场智慧的延伸。
“小林啊,”张中杰终于开口,提出了一个更现实的问题,“就算如你所说,能拆迁,能补偿。可按照板桥镇现在的土地行情,以及县里往年的拆迁补偿标准,就算拆了,也就是得一笔钱。数目可能不小,但对真正想办大事来说,也算不上巨款。除非你能圈下大片地,可动作太大,目标太显眼,容易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他这话问到了核心,也暴露了他内心对板桥镇未来发展潜力的那一丝不确定。毕竟,那里穷了太多年。
“张主任,您这个问题问到根子上了!”我立刻接话,这正是我等待的,抛出最关键判断的时刻,
“以我们河清县捉襟见肘的财政状况,您比我更清楚,县里根本拿不出那么多真金白银来搞大规模的货币补偿。我深入研究过周边县市类似项目的补偿方案,结合我们县的财力,我敢断言,到时候板桥镇的拆迁,绝对不会是单一的货币补偿!”
我伸出三根手指,逐一分析,
“方案一,货币补偿。 这是大部分老百姓会选的。因为他们穷怕了,眼前能看到一堆票子,就是最大的实惠。他们会拿着这笔‘巨款’去县城买房,或者做点小生意。这是他们认知里最实在的好处。”
“方案二,货币+宅基地置换。 一些故土难离,或者觉得城里生活成本高的,可能会选这个。好歹在老家还能有块地重新盖房。”
“而方案三,‘货币+安置区门面/住房’的实物安置,选择的人会最少!”
我的声音带着一种笃定的兴奋,“为什么?因为铁路通车到真正繁荣需要一个周期,门面短期租不出去,新房位置暂时偏僻,这种‘延迟满足’,是很多普通人家无法承受,也不愿意相信的。他们更看重眼前的实惠。”
“更重要的是,”我点出了最深层的人性疑虑,“很多人在板桥活了一辈子,那里几百年都是那副模样,离县城又远,他们骨子里就不相信这穷地方真能靠着一条铁轨飞上枝头变凤凰。”
“张主任,恕我直言,恐怕就连您,内心深处对板桥镇能否真的腾飞,也未必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吧?毕竟,那里沉寂太久了。”
我这句略带冒险的反问,反而让他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丝苦笑,算是默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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