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雪如絮,连绵了整整一日一夜,将那朱漆大门、锦绣窗棂尽数裹进一片沉寂的纯白里。天地间只剩簌簌落雪声,反倒衬得侯府更显幽深。静心苑内,浓郁的药香混着炭盆里松木燃烧的暖意,在雕花窗棂间氤氲成一团沉闷的雾气,却始终驱不散那弥漫在空气里、日益沉重的无形压力,像一张细密的网,悄悄收紧。
沈静姝的 “病” 愈发重了,重得连窗边那张铺着兔毛软垫的软榻也懒得再去。她终日偎在暖炕最深处,身上盖着三层绣着缠枝莲的锦被,脸色在帐幔投下的昏暗光线下,白得近乎透明,仿佛一触即碎的琉璃美人,连呼吸都轻得像要融进空气里。可若有人凑近细看,便会发现她偶尔抬眼时,那低垂的眼睫下,眸底深处会掠过一丝极淡的锐光 —— 沉静、冷冽,与这具虚弱的皮囊判若两人,那是藏在柔弱表象下,另一颗清醒而坚韧的灵魂。
妆奁最底层,一方描金瓷盒静静躺着,里面盛着的药渣像蛰伏的毒蛇,黑褐色的碎末间还残留着诡异的药香,只待一个时机,便要发出致命一击。如何将这 “蛇” 引向真正的目标?沈静姝靠在暖枕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锦被的纹路,心中早已盘算出一个计划 —— 冒险,却或许是唯一的生路。而这计划的关键,全在一个人,一次看似偶然的相遇。
机会在第三日午后悄然降临。
雪终于暂歇,可天色依旧是压得人喘不过气的灰蒙蒙,连风都裹着刺骨的寒意。贴身丫鬟春雨脚步匆匆地掀帘进来,声音压得极低:“夫人,世子爷身边的砚台小哥来了外院,说是替世子取书房里的要紧文书呢。”
砚台…… 沈静姝的指尖微微一顿。她记得这个人,是萧煜身边除了墨竹外,最得力的亲随,两人常一同随侍左右。找他,既能间接搭上线,又不会像直接寻墨竹那般引人注目,倒是个绝妙的契机。
她眸光微凝,撑着炕沿缓缓坐起身,对春雨低声吩咐了几句。春雨的眼睛瞬间睁大,脸上闪过惊愕与犹豫 —— 夫人这计划,也太冒险了!可迎上沈静姝沉静却不容置疑的目光,她终究还是咬了咬唇,重重点头,转身快步离去,裙角扫过地面,带起一阵轻响。
沈静姝自己则扶着炕边的雕花栏杆,慢慢站起身。她走到妆台前,打开那方描金瓷盒,取出里面的小瓷瓶,拔开塞子,将少许深褐色的药渣粉末,极其小心地倒在一方素白的细绢帕子里。帕子是她特意选的,没有任何花纹,寻常得像府里随处可见的物件。她将药渣包好,指尖捏着帕子的一角,轻轻塞进宽大的袖管里,又对着铜镜理了理鬓发 —— 鬓边的珠花歪了少许,她抬手将其扶正,确保镜中的自己依旧是那副弱不胜衣、风一吹就要倒的模样。
一切准备妥当,她深吸一口气,胸口微微起伏,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她扶着门框,脚步虚浮地向外间走去,每一步都走得极慢,像是耗尽了全身力气。
刚走到廊下,寒风便裹挟着雪粒扑面而来,她适时地弯下腰,发出一阵剧烈而痛苦的咳嗽。那咳嗽声不似作假,一声声从喉间溢出,带着撕裂般的沙哑,整个人都跟着摇摇欲坠,不得不伸手紧紧扶住冰冷的廊柱。指尖触到廊柱上的积雪,凉意顺着指尖蔓延开来,她的脸色瞬间被呛得泛红,眼角也沁出了生理性的泪花,看上去脆弱得随时会晕厥过去。
这动静果然惊动了守在外间的小丫鬟,也让正准备转身离去的砚台停下了脚步。
“夫人!您怎么出来了!” 小丫鬟惊呼着跑上前,伸手想扶她。
砚台也转过身,目光落在沈静姝身上。见她这副仿佛下一刻就要咳晕过去的模样,他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恭敬与讶异,拱手道:“夫人?您这是…… 身子不适?”
沈静姝一边咳嗽,一边艰难地摆了摆手,声音气若游丝,细得几乎听不清:“无妨…… 只是屋里闷得慌,想出来透口气…… 谁知……” 话未说完,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她身子一软,竟真的向前栽倒过去!
“夫人!” 小丫鬟吓得尖叫起来,伸手去扶,却哪里扶得住。
砚台脸色微变,下意识地上前一步,伸手虚虚地托了她一下 —— 他是世子亲随,男女授受不亲,自然不敢真的触碰夫人,只能用手臂轻轻挡了一下。
就在这电光火石般的混乱瞬间,沈静姝袖中的那方帕子 “无意间” 滑落,带着轻微的 “啪” 声,正好掉在砚台脚边。而她的人,则被及时赶来的春雨和小丫鬟死死扶住,再也动弹不得。
“快!快扶夫人进去!” 春雨急声道,语气里带着真实的惊慌 —— 一半是真的担心夫人的身子,一半是被这惊险的计划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几人手忙脚乱地将咳得浑身发抖、几乎站不稳的沈静姝搀扶回内室,帘幕 “哗啦” 一声落下,将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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