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语的视线,如同被无形的冰锥钉在了屏幕上。
语文:117 (满分120)
数学:82 (满分120)
物理:68 (满分80)
化学:65 (满分80)
英语:0 (满分120)
总分:332
那行“英语:0”的数字,大得刺眼,红得如同凝固的鲜血,带着一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冰冷,赤裸裸地陈列在表格最显眼的位置。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视网膜上。
“嘶——!” 一声短促到极致、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的抽气声从旁边传来。
夏语没有转头。他眼角的余光只瞥见张俊程猛地抬起双手,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脸,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了一下,随即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脊椎,颓然地、深深地弓起了背,将那张被手掌覆盖的脸埋得更低。那是一种目睹灾难发生却无能为力的、纯粹的惊骇与痛苦。
夏语的身体,在那一刻,仿佛被抽离了所有支撑的力气,又像是被瞬间注入了一吨水银,变得沉重无比,僵硬无比。血液似乎停止了流动,从指尖开始,一种冰冷的麻木感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他的视线牢牢地锁在那几个数字上,尤其是那个鲜红的、巨大的“0”。大脑一片空白,没有任何思考,没有任何情绪翻涌上来,只有一片死寂的、无边无际的空白。耳边是尖锐的、持续不断的耳鸣,淹没了窗外依旧滂沱的雨声。
时间失去了意义。他像一尊被遗忘在时间长河里的石雕,维持着那个点击查询的姿势,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秒,也许漫长如一个世纪。夏语感到自己的胳膊被一只冰冷、颤抖的手用力抓住,摇晃了一下。
“夏……夏哥?” 张俊程的声音带着哭腔,从指缝里艰难地挤出来,破碎不堪,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慌,“你……你……看看……”
夏语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终于将视线从屏幕上挪开,落在了旁边那张惨白、写满惊惶和担忧的脸上。张俊程的眼睛通红,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夏语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那眼神空洞得可怕,没有任何焦距,没有任何属于“夏语”这个人的情绪,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然后,他的视线重新落回屏幕上,在那张决定性的成绩单上,极其短暂地、近乎漠然地扫了一眼。
接着,他伸出手,动作有些迟缓,却异常稳定地,按下了笔记本电脑的电源键。
屏幕瞬间陷入一片漆黑。
如同一场无声的落幕。
他站起身,没有再看张俊程一眼,也没有再看那台宣告了他某种“终结”的电脑。他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迈着有些僵硬的步子,一步一步,重新走向那面巨大的落地窗。
窗外,暴雨依旧。深蓝市在雨幕中模糊成一片混沌的光影,高楼大厦的轮廓在雨水的冲刷下扭曲变形,如同他此刻被彻底搅乱、踩碎的未来图景。玻璃上蜿蜒流淌的雨水,像无数道冰冷的泪痕。
他停在窗前,站定。背影挺直,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和……死寂。仿佛刚才那个分数抽走了他所有的生气,只留下一具沉默的躯壳。他就那样站着,像一尊融入背景的雕塑,目光穿透厚重的雨幕,投向不知名的远方,又或者,哪里都没有看。
客厅里只剩下张俊程压抑的、带着哽咽的呼吸声,以及窗外永不停歇的、单调而绝望的雨声。巨大的沉默如同实质的潮水,淹没了这间奢华冰冷的宫殿,沉重得让人窒息。
张俊程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夏语凝固在窗前的背影,又低头看看自己还在微微颤抖的手,再看看那台已经黑屏的电脑。巨大的茫然和无措像冰冷的海水将他淹没。他张了张嘴,想喊一声“夏哥”,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想站起来走过去,双腿却沉重得不听使唤。
怎么办?他该怎么办?安慰?说什么?指责?他有什么资格?打电话给他父母?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自己掐灭了——那无异于往即将喷发的火山口里扔炸弹!找陈教练?那个火爆脾气的篮球教练,如果知道他的保送MVP文化课考了332,其中英语还是零分……张俊程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想下去。
“夏哥……”他终于还是挣扎着发出了一点微弱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和不知所措,“那个……保送……陈教练那边……要不……我……我帮你去说?”
窗前的背影纹丝不动,仿佛根本没有听见。
张俊程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沉入那片冰冷的、名为绝望的深渊。他看着那个沉默的背影,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他和夏语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一扇落地窗,而是某种……被那个鲜红的“0”彻底劈开的鸿沟。他所有的关切和言语,此刻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他只能呆呆地坐着,看着夏语,看着窗外永不停歇的暴雨,感觉自己也被这无边无际的雨水和沉默,一点点地冻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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