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渠斋早上挺热闹。太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把那张老木桌晒得暖烘烘的。张小雨踮着脚尖,手里捏着一支小羊毛笔,正小心翼翼地在竹纸上涂着松烟墨。她自己做的那张迷你冷金笺上,一朵腊梅歪歪扭扭地开着,金粉沾了满手,在晨光里亮闪闪的。
"顾老师,您看我画的这腊梅,像不像巷口那棵老树开的?"她举着纸跑向顾云深,后面跟着四五个同样举着自己作品的孩子,叽叽喳喳的,把墙角歇着的麻雀都惊飞了。
顾云深笑着蹲下,看了看画,伸手帮她拂去纸上多余的金粉:"像!比真花还精神。等干透了,咱们就贴展示墙上去,让大家都看看。"
不远处,沈砚辞安静地坐在一旁调色。他左胳膊的石膏拆了有段日子,动作利索多了,就是手指碰到瓷碗边时,还会下意识地避开受伤的位置。顾云深不动声色地把砚台上那块重点的墨块往自己这边挪了挪。
老周提着竹篮走进来,里面是刚出笼的桂花糕:"小祖宗们,歇歇手,吃块糕再忙活!"他给每个孩子发了一块,又把顾云深和沈砚辞的放在木盘里,"刚才去买墨锭,听说下周会到一批青檀皮纸,正好教孩子们练揭页修补。"
就在这时,一阵警笛声由远及近。起初没人在意——这条老巷偶尔也有警车经过。可那声音越来越近,最后直冲着问渠斋来了。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咕噜声混着刺耳的警笛,一下子打破了小院的宁静。
孩子们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儿,几个小的怯生生地往顾云深身后缩。张小雨紧紧抓住他的衣角:"顾老师,是不是坏人又来抢书了?"
顾云深握住她微凉的小手:"别怕,是警察叔叔来办事,有他们在,咱们很安全。"
两辆警车停在巷口。李警官下车,手里拿着个牛皮纸信封,脸色比平时严肃,但步子很稳。他走到院门口就站住了,显然怕惊着孩子们。
"顾云深,沈砚辞,"他声音清晰,"沈振海在监狱里试图联系外界,想转移一批藏匿的古籍残片,据说是顾家的东西。我们的人已经在城郊仓库拦截了。残片上有疑似顾家独有的水印纹路,需要请你们去辨认真伪,评估修复价值。"
沈砚辞眉头紧锁——沈振海落网时对这批残片只字未提,这明显是留了后手。他看向顾云深,眼神询问。
顾云深毫不犹豫:"我们这就去。孩子们麻烦周叔照看。"
"放心去吧!"老周接过顾云深手里的毛笔,转向孩子们露出爽朗的笑,"来来,咱们继续做金笺,等老师回来看咱们的新作品!"
孩子们齐声说好,脸上的怯意渐渐散了。张小雨高高举起自己的冷金笺:"我要多画几朵腊梅送给老师!"
顾云深揉揉她的头发,转身快步走向巷口。沈砚辞默契地拎起那个旧帆布包——里面装着顾爷爷传下的黄铜镊子、鉴定工具和半张用作比对的冷金笺样本。
警笛声停了,只剩下引擎的低鸣。李警官一边引路一边低声说明:"沈振海联系的中间人已经被控制。残片装在一个旧木箱里,没有明显损伤,就是有些受潮,需要尽快确认身份。"
"沈振海怎么会有顾家的残片?"顾云深边走边问,心里疑惑——爷爷的收藏一直妥帖存放在问渠斋,从没听说遗失过。除非是早年"鸠鸟"猖獗时被沈家旁支趁乱夺走的那批。
李警官叹了口气:"据他交代,是当年从你爷爷放旧物的仓库里偷拿出来的,一直藏在城郊据点。本想等风头过了出手,这次在监狱里待不住了,才冒险联系外界。"
到了警车旁,沈砚辞拉开副驾驶门让顾云深先上,自己坐进后座。车子启动时,顾云深回头望去——小院里,老周正带着孩子们专注地贴金箔。阳光柔柔地洒在他们身上,刚才的警笛声仿佛只是投入湖心的小石子,涟漪过后,一切重归平静。
"别担心孩子们,有老周在。"沈砚辞倾身向前,温暖的手掌覆在顾云深手背上,"只要残片没坏,以你的'顾氏修复术',一定能让他们重现光彩。"
顾云深轻轻点头,目光落在帆布包上。里面那柄黄铜镊子,爷爷曾用它在大火中抢回古籍;如今,他要用它去辨认沈振海藏匿的残片,守护爷爷当年未能完全护住的传承。想起孩子们刚做的冷金笺,想起张小雨眼里的期待,他心里那点因警笛而生的紧绷竟慢慢散了。
"等确认完残片,回去就教孩子们认水印纹路吧?让他们从小就知道,每张古纸上的纹路都是老祖宗留下的独一份印记。"
"好。"沈砚辞嘴角扬起温暖的笑意,"还要把沈振海藏残片最后被找到的经过编成故事讲给他们——不是为了突出坏人,是让他们懂得这些古籍多珍贵,需要一代代人用心守护。"
警车驶离腊梅巷,警笛声早已沉寂。只有车窗外的风带着老腊梅的幽香轻轻吹过。顾云深放松地靠进椅背,看着窗外闪过的街景,心里忽然透亮:这警笛声不是危机的预告,而是守护的接力——从爷爷那辈与"鸠鸟"的死磕,到他们这辈追查"圣殿之耳",再到如今辨认沈振海藏匿的残片,每一次警方的介入都不是孤军奋战。这是"暗室微光"与世间正义的并肩前行,是让文脉在风雨中稳稳传承的最硬实的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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