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钟声在档案馆外隐约响起时,顾云深正跟着沈砚辞踏入地下档案库。一股混合着旧纸霉味与铁锈腥气的潮气扑面而来,手电筒的光柱像一把锋利的刀,划破了这片尘封多年的黑暗。
"小心脚下。"沈砚辞低声提醒,伸手虚扶了下顾云深的肘弯。光束扫过之处,无数尘埃如时光的碎片在空气中剧烈翻滚。李警官走在最前面,手中那串从老周处得来的钥匙在昏暗光线下泛着暗红色的锈迹,唯有齿痕处被磨得锃亮。
"老周下午特意来电话,"李警官压低声音,"说'鸠鸟'当年在这里留了份'古籍流转备案',就藏在1997年的非遗档案柜深处。他当年帮他们修过那个特制的档案柜,记得里面有个极其隐蔽的暗格。"
三人停在了一排格外陈旧的铁架前。1997年的档案盒泛着枯叶般的昏黄,标签大多褪色模糊,边缘卷曲,有的还洇着深色的水渍。沈砚辞目光如炬,俯身精准地抽出最底层一个不起眼的盒子。盒盖掀开的瞬间,一股浓烈刺鼻的霉味迫不及待地逸散出来,在狭小空间里弥漫。
顾云深蹲下身,指尖带着修复师特有的慎重,轻轻拂过备案表上那些潦草的字迹。每一页的"经手人"栏里,"林曼"这个名字反复出现,旁边无一例外都用极细的笔触画着微小的"鸠鸟"简笔画。
突然,他的呼吸凝滞了。其中一串古籍编号,与他爷爷手札里记录的顾家失窃宋刻本完全一致!目光急切地扫向"流向"栏,"伦敦-东方拍卖行"的字样刺眼,而更关键的"备注"栏却被一团浓稠的墨汁粗暴覆盖,只在边缘勉强露出"雷纹"二字的模糊边角。
"用显影剂。"沈砚辞立即从帆布包侧袋取出那个熟悉的棕色玻璃瓶。顾云深默契接过,屏住呼吸,对准墨团处喷上薄薄一层药剂。切换紫外线模式的瞬间,被掩盖的字迹在幽紫光下挣扎着显形:"雷纹拓片背面藏暗格钥匙,对应问渠斋梁上机关。"
这句话如同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了记忆的角落。两人不约而同想起在问渠斋找到的那张古老雷纹拓片——原来它背面的钥匙纹路,竟还关联着房梁上更隐秘的机关。
"是我父亲的笔迹!"沈砚辞迅速调出拓片照片比对,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当年他被迫帮'鸠鸟'登记这些档案时,竟冒险留下了这条线索。"
李警官这时凑过来,粗糙的手指指向备案表最后一页的角落:"等等,这里还有份'未归档清单'——'顾家古籍尚有三本未转运,藏于档案馆西侧通风口'。"
三人立即转向西侧。那个狭小的通风口巧妙地隐在几排档案架的阴影后,铁制网格早已锈迹斑斑。沈砚辞用钥匙中较硬的一把撬动边缘,"嘎吱"一声刺耳的摩擦后,一个用厚实油纸严密包裹的方形物体应声落地。
沈砚辞弯腰拾起,小心地剥开层层油纸。当三本保存完好的线装古籍呈现在眼前时,顾云深的心脏狂跳起来。封皮上烫印的"顾"字水纹虽已褪色,却依旧清晰可辨。他近乎颤抖地翻开扉页,熟悉的苍劲字迹映入眼帘:"民国三十八年冬,藏于此处,待后人寻。"
"是爷爷没来得及转移的古籍..."他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音。比起在伦敦找回的宋刻本,这几本书的纸张更薄,却似乎承载着更为厚重的时光感。
沈砚辞伸手帮他拂去封面微尘,目光却敏锐地捕捉到扉页签名旁一行极小的铅笔字:"看,这是我父亲的批注:'1997年秋,加固通风口,防贼人寻'——他们当年是在互相配合,用档案线索和隐秘暗格,一层层接力守护着这些古籍。"
就在这时,档案库顶灯剧烈闪烁几下,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后彻底熄灭。李警官低骂一声"线路老化",循着记忆去检查电闸。黑暗瞬间笼罩,唯余手电光束安静地笼罩着两人和三本古籍。
在这片突如其来的黑暗中,顾云深小心翼翼地翻动着书页。忽然,他的指尖停在某一页的页脚处——那里有一个极其微小、几乎难以察觉的铅笔字:"砚"。
"这是......你的名字?"
沈砚辞凑近,借着光束仔细辨认,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一个温暖的弧度:"是我。小时候有一次跟着父亲偷偷来这里,他指着这些书对我说:'顾家的古籍要好好护着,以后要还给顾家的小后人'。我当时就......鬼使神差地,用铅笔在上面写了自己的名字。"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档案库里显得格外清晰:"想着以后能有机会认识你,亲手交给你。"
这话让顾云深的耳尖瞬间发烫。他想起爷爷手札里那句"沈家小儿砚辞,性沉稳",更清晰地忆起庆功宴上,沈砚辞不动声色帮他挑出碗里姜丝的细微动作。原来,他们之间这份奇妙的缘分,早在几十年前那个风雨飘摇的年代,就已经被前辈们用这些沉默的古籍牢牢连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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