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天雷刺青”店里仿佛被某种粘稠的介质拖慢了脚步。昭思语端坐在那张旧书桌前,指尖因为持续按压计算器而微微发红,鼻腔里充斥着消毒水、墨料与旧纸张混合的独特气味,这味道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身处的环境是何等诡异非凡。
石龙不知何时又窝回了沙发,看似在打盹,但那偶尔掀开一条缝的眼皮底下漏出的精光,总是不偏不倚地扫过她,像探照灯一样令人无所遁形。杜十四打扫完地面后,便退回他的角落,拿起那支铅笔和素描本,继续他那种近乎自虐的线条练习,沉默得像一块吸收所有声音的阴影。
陈墨则始终沉浸在他的世界里,或打磨器械,或勾勒画稿,偶尔接听一两个言简意赅的电话。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压力源,稳定,强大,深不可测。
昭思语努力将自己缩成一团,将所有注意力都强行按在眼前这堆杂乱无章的单据上。她试图用职业习惯去规范它们,分类,排序,计算,汇总。但这些票据实在太“野”了——金额数字潦草得像鬼画符,品名多用令人摸不着头脑的简称(“青砖20”、“黑水5桶”、“供奉金”),收款方更是五花八门,许多只有一个模糊的称谓或根本无人签名。
这哪里是账目?这分明就是一本需要密码本才能解读的天书!
就在她对着一张只写了“码头,老鱼头,尾数”和一个模糊数字的纸条无从下手时,陈墨的声音平静地响起,打破了室内的沉寂。
“昭小姐。”
昭思语猛地抬头,像课堂上被点名的学生。“墨哥?”
陈墨并未抬头,依旧专注于手中一块需要抛光的金属构件,语气平淡无波:“台面右手边第一个柜桶,有个蓝色文件夹。拎过嚟。”(桌面右手边第一个抽屉,有个蓝色文件夹。拿过来。)
“好的。”昭思语连忙应道,起身拉开抽屉。里面果然躺着一个半旧的蓝色硬壳文件夹。她拿出来,触手感觉比想象中要沉。
“打开它。”陈墨指示道。
昭思语依言打开。里面并非她想象的纹身图样或神秘资料,而是一叠整理得相对规整的……物流单据和仓库租赁合同?发货方、收货方、物品名称、数量、金额、日期清晰罗列,甚至还有对应的银行流水复印件,一切看起来就像一家再正常不过的贸易公司文件。
“核对呢份文件嘅总数,同你手头上嗰叠散单,”陈墨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睇下数目对唔对得上。错漏嘅,标记出唻。”(核对这份文件的总数,和你手上那叠散票,看看数目对不对得上。错漏的,标记出来。)
昭思语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是……测试?还是真的工作?
她不敢多问,点了点头:“好的,我马上做。”
她坐回位置,深吸一口气,将蓝色文件夹里的汇总表铺开,然后开始将手边那些鬼画符般的散单,尝试着分门别类,与汇总表上的项目一一对应。
这个过程极其枯燥且耗费心神。她需要辨认那些狂放不羁的字迹,猜测那些缩写和代指的真实含义(“青砖”后来她推测是某种特定型号的色料,“黑水”可能是稀释液或稳定剂,“供奉金”则让她心里一跳,没敢深想),再将散乱的数据进行累加,最后与汇总表上的数字进行比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计算器的按键声、铅笔书写的沙沙声成为店内的主旋律。昭思语渐渐沉浸进去,暂时忘记了周遭那令人不安的监视。这是一种她熟悉的工作模式,数字和逻辑构成的世界,能给她带来一种虚幻的控制感和安全感。
然而,这种安全感很快就被打破了。
她很快发现,散单的累计金额,与蓝色文件夹里汇总表上的总数,存在一个不大不小、但绝不容忽视的差额!
她的心猛地提了一下。是计算错误?她立刻重新核算了一遍自己累加的散单金额,确认无误。又核对了汇总表上的数字,白纸黑字,清晰印在那里。
差额真实存在。
怎么回事?是文件本身记录错误?还是……有人从中做了手脚?
这个念头让她后背瞬间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她下意识地抬眼,飞快地扫视店内。
石龙似乎睡着了,发出轻微的鼾声。杜十四全神贯注地对着他的素描本,眉头微蹙。陈墨……陈墨不知何时停下了手中的活儿,正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吹着热气,目光平静地落在窗外,似乎对她的发现毫无察觉。
说不说?
规矩在耳边回响: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看的别看……但这明显是墨哥交代下来的“工作”,核对账目不就是让她“看”出问题吗?
她攥紧了铅笔,指尖因用力而发白。这会不会是另一个测试?测试她的能力?还是测试她的……忠诚度?
犹豫再三,她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干:“墨哥……”
陈墨的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她脸上,无声地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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