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光灯骤然熄灭,只余舞台中央一道孤寂剪影。
十秒前的世界还在喧嚣,此刻却如同沉入死寂的深海。
“开始!”导播带着轻蔑的指令从耳返传入。
陈楚闭眼凝神,喉结滚动,暗哑的嗓音缓缓流溢:
“巷口的风筝线,断了……”
观众惊愕:这水平是唱砸了吗?
直到那句冲破桎梏的高音炸裂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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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赛夜的空气,黏稠得仿佛凝固了上万年的琥珀。
悬浮在观众席上方数十盏巨大的水晶吊灯骤然熄灭所有光源,只留下舞台最深处的几盏功率微弱到可怜的顶灯,投射出一束光柱——一道孤零零的灰白色轮廓伫立其中。偌大的“巅峰舞台”体育场馆内,瞬间陷入了深渊般的死寂,像一张无形的巨口吞掉了十万人的呼吸和心跳。
十秒钟之前,这里还是另一个世界。
震耳欲聋的尖啸欢呼声浪几乎掀翻穹顶,应援灯牌汇成的霓虹海洋在黑暗中涌动,主持人激昂煽情的声音还残留在音响的余震里,一切都在为这万众瞩目的最终对决燃烧到沸点。
而这沸点,被一个黑暗的闸门强行掐灭。
“歌王之战第一轮,有请我们的传奇挑战者——陈楚!”
主持人的介绍词最后一个音节还带着刻意的上扬,尾音未落,所有的光,像是得到了某个冰冷的命令,集体撤退。
黑暗的重量压下来,砸在每一个猝不及防的感官上。只剩那束惨淡得近乎冷酷的顶灯,精准地切割开一小片舞台区域,像囚笼的栅栏,将那个身影笼罩其中。他穿着最简单的演出服,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深灰色卫衣,一条同色系的休闲长裤,身形挺拔,却在那过分集中的光束下显得格外渺小,又无比清晰。
没有伴舞,没有繁复布景,没有升降台,甚至连追光都不曾移动分毫,就那么死死地钉住他一人。
后台,选手休息室的巨大屏幕上,正同步传递着舞台上这令人窒息的一幕。
“搞什么?开场搞这么压抑?气氛呢?”一个年轻歌手皱着眉,语气不耐。
休息室里的另一位,当红C位郑阳宇,靠在长沙发深处,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沙发扶手,脸上的表情在屏幕冷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模糊不清。只有那微微勾起的唇角,泄露出一点难以察觉的得意。昨晚彩排后的某个“意外”,此刻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虽然无声,却已惊起了他心底期待的波澜。这开局,正合他意。
导播间里则是另一番景象。
“导演!主监视器亮度是不是有点过低?陈楚的脸都看不真切!全景效果太压抑了!”一个年轻的导播助理忍不住对着通话器喊道,手指飞快地在控制台调看备用画面源。几台高清摄像机传回的实时画面里,陈楚如同一个浸泡在显影液里的剪影,五官被浓重的阴影吞噬。
总导演王志超端坐在主控椅上,眼神锐利如鹰隼,死死盯着那几块跳动着黯淡光影的屏幕,对助理的提醒置若罔闻。他的嘴角同样噙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慢悠悠地从嘴里吐出个烟圈。
“别慌。戏剧性不够,拿什么吊人胃口?”他瞥了一眼旁边挂着耳机、神情紧张的音乐总监,慢条斯理地压低声音,“耳返调试好了吧?记住,音量……压到他能听见自己唱歌就行,伴奏和人声导监别给他。”
音乐总监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下意识转头看向隔音玻璃外那个灯光核心处的模糊影子。他知道此刻陈楚的耳返里,大约只剩下导播间最简洁、也最冷酷的指令频道,失去了歌手最需要的和声背景音轨和自己声音的实时回馈,就像一个被蒙住眼睛推上钢丝绳的舞者。
而那条指令,很快被冰冷的电流送了过去。
“陈楚,准备,三十秒后主节奏进。开始!”王志超对着麦克风,声音通过单线传递到陈楚耳畔。指令很短,尾音带着一种执行流程特有的冷漠,甚至……藏着一丝极细微、等着看戏般的轻佻。他似乎笃定这突如其来的舞台调度加上技术限制的陷阱,足以让一个歌手方寸大乱,哪怕这个歌手叫陈楚。
光柱中心,陈楚无声地站着。导播间的声音冰冷清晰地敲打在耳膜上。他微微闭上了眼睛,仿佛要将那指令带来的杂音彻底隔绝。台下是死寂的黑暗深渊,但他能感到无数道无形的目光汇聚成针,刺在他的皮肤上。鼻腔和喉管深处依旧残留着昨天那场重感冒留下的灼烧感和粘腻的沙砾感,每一次深呼吸,喉咙深处都泛起隐约的痛楚。
候场时最后咽下的那颗糖衣药片在舌根留下微苦的印记,提醒着他身体的虚弱。
然而,十年,整整三千六百多个日夜的寂静沉淀,此刻在胸腔里滚沸、燃烧、压缩,最终凝聚成一个沉重的、即将喷薄而出的核心。那不是恐惧,不是愤怒,是比它们更深、更沉,如同熔岩在冷却前最后一次试图刺穿地壳的澎湃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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