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在石台边缘碎成薄雾,药碗已空,残渣凝着一层灰白霜痕。我坐在寒玉床上,脊背贴着冰冷的玉石,气息微弱却稳。太乙真人立于花盆前,指尖捻起一撮枯土,神色未动,可那双眼已沉入深潭。
他掌心摊开,一枚铜钱静静躺着。
云纹绕边,中央一个“清”字,刻痕极细,像是用针尖一笔一笔剜出来的。我盯着它,喉间忽有异样——那不是恐惧,是记忆被猛然掀开的声音。
父亲书房外的雨夜,袖口掠过一道银光。我伸手去拦,只来得及触到一角衣袂,掌心却被划破,留下三道血痕。第二日清晨,我在窗棂下捡到半片布条,背面压着一枚同样的铜钱。那时我不懂,只记得母亲临终前塞给我的纸条上写着两个字:慎交。
如今这枚铜钱竟出现在阿七身上,还被放在我的心口,像一场祭奠。
“这不是寻常信物。”太乙真人的声音低下去,如风穿松隙,“这是‘命符’。当年清虚子叛出师门时,私自铸了七枚,说只有继承他道统的人,才能持有。”
我抬眼看向跪地的阿七。他双臂被金光锁链缚住,肩胛塌陷,额角青筋突突跳动,嘴角却仍挂着一丝笑。
“你不是观中正式弟子,连入门礼都未行过。”太乙真人逼近一步,“这命符,从何而来?”
阿七不答,只是缓缓抬头,目光扫过我和师父,最后落在那枚铜钱上。他的眼神变了,不再是药童的怯懦,倒像是某种仪式即将完成的笃定。
“你不说话,我也能查。”太乙真人并指一点,凌空虚画。一道暗红纹路自阿七喉间浮现,蜿蜒如蛇,正是十年前种下的禁制印记。
我心头一震。
原来师父早知此人有问题。可他为何不动手?为何任其煎药送膳,甚至让我“中毒”昏迷?
答案只有一个:他在等。
等对方露出真正的底牌。
而此刻,这枚铜钱就是那张底牌。
“你师父勾结邪修,盗取《太乙心经》,残杀同门七人,弃师门信义于不顾。”太乙真人声冷如铁,“你为他传递消息、下毒设局,可知罪?”
阿七身体猛地一颤,眼中闪过惊怒,随即化作狂热。
“罪?”他嘶哑开口,“你们护着她,才是大罪!凤命当绝,天下方安!她活着一日,终南山就要流血十年!”
殿内空气骤然凝滞。
这是我第一次听见别人亲口说出“凤命”二字。不是预言,不是隐语,而是带着杀意的判词。
我垂眸,指尖轻轻抚过胸前曾放铜钱的位置。那里还残留一丝凉意,仿佛那金属不是贴在皮肉上,而是直接烙进了血脉。
“你说她是凤命,谁告诉你的?”太乙真人问。
“师父亲眼所见。”阿七冷笑,“二十年前,紫宸殿外雷火劈开云层,一道赤光坠入将军府。你说那是天兆,我说那是灾星降世!她生来就该死,你们却要救她、养她、让她拜入师门……你们才是背叛者!”
我呼吸一顿。
紫宸殿外的雷火……母亲手札里提过那一夜。她说我出生时,满室生温,窗外无风自动,檐下铜铃齐响。她抱着我跪在神龛前,求太乙真人收留。那时我还小,不懂那些话的意思,只记得师父看着我,说了句:“此女非凡,恐难久存。”
原来早在那时,就有人想杀我。
“清虚子当时就在观中?”我终于开口。
阿七不看我,只盯着太乙真人:“你以为他是逃走的?他是被你们逼走的!因为他看得比谁都清楚——她不能活!”
太乙真人眸光一凛,袖中符纸微动。
“带下去。”他忽然下令,“押往寒潭。”
两名执事上前,架起阿七便走。他挣扎着回头,目光死死盯在我脸上。
“你撑不过二十……凤命燃尽之日,便是至亲断魂之时……”
话音未落,已被拖出殿门。
我静坐不动,寒玉床的冷意顺着尾椎往上爬。体内隐火蛰伏于丹田,微弱却未熄。我知道,刚才那一番话不是恐吓,是某种早已写定的命运回响。
太乙真人将铜钱收入袖中,转身望向我。
“接下来的事,你不便再参与。”他说,“我会亲自审他。”
“寒潭水寒彻骨,能冻裂经脉。”我低声问,“他会死吗?”
“不会。”他摇头,“我要他活着开口。”
“可他若宁死不说呢?”
“那就让他尝尝冰魄散的滋味。”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日常琐事,“我刚打入他体内一缕,足够让他三天内血凝如霜,痛不欲生却不致死。”
我默然。
这才是真正的刑讯。不是靠刀剑,而是用敌人最惧怕的东西反噬其身。清虚子修炼阴毒功法,最畏至寒之力,而这冰魄散,正是克制他一脉的克星。
“你早就准备好了。”我说。
他看了我一眼,未否认。
“有些局,必须等人自己走进来。”他缓步走向殿门,“你母亲当年托我护你周全,但我更知道,若不清除隐患,终南山迟早会毁在这场宿命之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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