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老宅书房
陆清远的指甲在太师椅扶手上掐出深深的印子。这几日他隐晦的动用了不少关系，却还是未能把银票换了出来。
好在大理寺那边也没动静。派去盯梢的小厮说，沈砚每日提审陆文耀，问的无非是如何保障科举榜上有名以及与尘外阁的往来，半句没提过银票。
“许是真多虑了。”陆清远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节奏渐缓。
知晓银票秘密的人本就没几个，沈砚一个新官，怕是连皇家密药这个事情都没听说过。
他靠向椅背，心中暗想。
只要熬过这阵，总能想办法将那叠银票调换出来。沈砚再铁面，也架不住同僚间的“通融”。
想到这，陆清远忽然觉得心头那股攥紧的力道松了。
可一想到陆文耀的案子即将开审，陆清远心中又多了几分担忧。
“来人，去把陆景明叫来。”他扬声吩咐道
当初是他拖关系让陆景明进了国子监，从那以后陆景明就跟在了陆文耀身后，陆文耀在国子监的情况，陆景明应该是最清楚的。
一盏茶过后，下人匆匆回报：“回大人，陆景明告假了，没在国子监。”
“告假？”陆清远眉头紧了紧。
早不告假晚不告假，偏在这时候告假？一丝疑虑爬上心头，像根细刺扎着，却又说不清道不明。
“老爷，”下人低声提醒，“和几位大人约在聚福楼的时辰快到了，该动身了。”
陆清远深吸一口气，将那点不安压下去。
明日便是陆文耀的判决日，他特意请了几位能在大理寺说上话的同僚，只求能给儿子求个轻判。
聚福楼的雅间里，陆清远陪着笑，把沉甸甸的银票往同僚袖中塞，说了无数好话，总算换得一句“尽力周旋”。
陆清远刚送走完几位同僚，转身准备离去，身侧却掠过一抹素色裙角。
“陆绾绾？”陆清远声音里带着不确定。
女子转过身，食盒在臂弯里稳稳压着，声音平淡无波：“陆侍郎有事？”
“见了长辈连个招呼都不会打？”陆清远摆出长辈的架子，语气里带着不满，“你父亲就是这么教你规矩的？”
“我父亲回京后，也未曾见陆侍郎去拜见过他这位大哥。”陆绾绾抬眼，眸光清冽，“不知陆侍郎又是学的哪门子规矩？”
“你！”陆清远被噎得脸色发青，陆文耀的事本就让他窝火，“去了几年边疆，连闺阁女子的教养都丢了！”
“教养？”陆绾绾忽然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陆侍郎有闲心管我的教养，不如多教教令郎怎么走正途！”
“牙尖嘴利，本官懒的和你计较！”陆清远转身想走。
“陆大人别急着走啊。”陆绾绾往前一步，声音低沉道：“看您印堂发黑，怕是大凶之兆呢。陆辞月刚出事，陆文耀又要过堂，下一个，会不会轮到您？”
“无知妇孺，休想装神弄鬼恐吓本官！”陆清远厉声呵斥，可心头却莫名一慌，最近的糟心事一件接一件，他竟不敢细想。
“我只是劝您，”陆绾绾看着他发白的脸，慢悠悠道，“泯灭人性的事少做，夜路走多了，总会撞见鬼的。”
陆清远气得浑身发抖，猛地拂袖而去，却听身后又传来一句：“对了陆侍郎，您说您这八字，会不会和陆家老家相克啊？有句话说的没错，强求来的东西，终究是不是自己的。”
回陆家老宅的路上，陆清远脑中不断出现陆绾绾那句“强求来的东西”。陆家老宅他是怎么拿到的，他比谁都清楚。
难道真是强求来的东西自己不配吗？不，不是这样！他如今是户部侍郎，陆家老宅也是他应得的！
陆绾绾望着陆清远气冲冲离去的背影，嘴角忍不住漾起笑意，连带着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她拣了几样温行之爱吃的点心，提着食盒往他的住处走去。
刚进门，就听见院里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
“都给本王扔出去！看着就碍眼！”温行之的声音裹着寒气。
“王爷，这是皇后娘娘特意让人送来的，说是您爱吃的杏仁酥....”常胜额角冒汗，脚边还散落着几片碎瓷。
“无事献殷勤，”温行之冷笑一声，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无非就是想指使本王替她干见不得人的事！”
陆绾绾站在月洞门后，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食盒提绳。
看屋内这情形，温行之正生气呢，这显然不是求人办事的好时机。
她悄悄后移半步，想晚点再来。可脚底刚退后半步，就被眼尖的常胜看见了。
“陆小姐！”常胜像抓住救命稻草，半拉半请地将她拽进正屋，“您来了啊！”
温行之抬眼时，眸底的戾气还未散尽。但在看清陆绾绾的瞬间，那股紧绷的气场竟悄然松了几分，语气也缓和了些：“怎么这时候来了？”
“我....”陆绾绾把食盒往身后藏了藏，“若是不方便，我改日再来？”
“无妨。”温行之挥手让常胜退下，目光落在她身后，“手里提的什么？”
“刚从聚福楼买的点心，想着或许你喜欢吃。”陆绾绾余光瞟过散落一地的点心，心虚地把食盒递过去。
温行之却像没瞧见地上那些狼藉，接过食盒打开，挑了块芙蓉糕塞进嘴里，慢悠悠道：“还不算难吃。”
见他神色缓和，陆绾绾才敢开口：“明日陆文耀的案件审判，有件事想求你帮忙。”
“你说。”温行之又拈了块糕点。
“陆景明虽是替陆文耀替考，但毕竟是被胁迫，王爷能不能给他求个恩典。”
陆景明是个好孩子，陆绾绾不想因为这件事情而耽误了他的前途。
“他本就不是自愿替考，再加上揭发陆文耀科举保荐名额来之不正，算是戴罪立功。”
“多谢王爷！”陆绾绾松了口气，眉眼都亮了些。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宫里的内侍就来了，说是靖帝召温行之即刻进宫。
陆绾绾得了温行之的话，心里也算是少了一桩牵挂，明日陆文耀的庭审，那张银票也该发挥它的作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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