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深夜回宫,恸哭之后晕厥,又是惊动六宫,陵容与几位嫔妃只得不眠不休地侍疾。
一早天未亮的时候,怡亲王的死讯才传遍宫中。
重华宫。
“你说什么,十三叔没了?”
五阿哥呆坐在榻上,怎么都回不过神来。
小胡须眼底也是泪:“是,昨日午后就不好了,皇上和皇后娘娘亲自去探望,直到深夜,王爷还是走了。”
“十三叔,十三叔……我还没有能报答您……”
他愣愣的,心底里又空了一块,半晌才后知后觉,这辈子永远没有再见他的机会,听他打趣自己了。
“阿哥,您得节哀,十三爷那么好的人,他走了,肯定也不愿您这样难过的。”
小胡须垂下头,心底里也难受极了,又一个对阿哥至关重要的人,就这样走了。
五阿哥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手,眨了眨眼,有眼底有热热的泪落了下来。
“十三叔,犹如我父,而我,竟然不能去问一句,从来,都没的来得及再和他说上一句话,十三叔……”
小胡须见他不好,忙低声劝道:“阿哥,您是皇子,丧仪上,您总还能送一送王爷的,至于从前,都是命运弄人,您能见他的时候,王爷在困顿中,如今,罢了吧?”
“砰——”
手边的茶盏蓦地被打碎,五阿哥的面色倏地红起来,急促地大口呼吸着,双眸也变得赤红,看起来异常万分。
小胡须见状大惊失色,阿哥的精神从来受不得此刺激,否则就会犯病!
“阿哥,您千万别这样,王爷在天上看着有多伤心呢!阿哥!奴才去给您拿药,奴才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五阿哥觉得头痛异常,耳边的关切都变成了让自己心烦万分的聒噪,他不想这样,可是,他又要失去意识,等自己醒来,到处又会一片狼藉,自己的身上,又将会是一片伤痕。
他不想这样,可是,谁能救得了自己?
“啊——”
他在一片黑暗血红的世界里,抬起胳膊狠狠咬了下去,感受不到痛就咬得更狠,终于觉得有一丝神志清明,看见了眼前的东西。
“弘昼,别怕,十三叔带了药来给你,别怕……”
“十三叔,十三叔!”
五阿哥惊喜若狂,他松开了口,想向那道身影狂奔而去,想向他倾诉自己多年的苦与委屈。
可是,没有痛维持他的清醒,他即刻失去了神志。
“砰——”
“阿哥,阿哥!您醒醒啊!”
小胡须拿了药进来,看到东西都碎了,阿哥在地上抽搐,手臂上满满都是牙印,他忙将药硬塞进对方口中,不料被死死咬住了手指,血就渗了出来。
他忍不住哭了起来:“阿哥,阿哥,您该怎么办呢!如今是在宫里啊,宫里还有这么多人,皇后娘娘,六阿哥,安公子还有三阿哥,他们看见您这个样子,该有多伤心呢!”
“奴才也伤心,奴才也痛啊!”
……
“皇后……皇额娘,六弟、三哥、心意……”
面庞和身影一遍遍在眼前闪过,他们的嗓音也似乎在耳畔响起。
他衣裳散乱,通红着脸大口喘着气,迷离的眼神终于渐渐地开始聚焦,呼吸开始平稳。
“是,您的皇额娘,还有六弟、三哥、心意,还有小狗,连小狗都会伤心的。”
“小胡须!”
小胡须跳起来,将自己的手指拔出来,忙擦了两下血,藏在袖子里。
“阿哥,是我,小胡须!”
五阿哥哽咽着:“还有你,小胡须,我还记着你。真好,真好,发作的时间,是不是越来越短了?”
“是,是的!”
“小胡须,我们收拾好,十三叔的丧仪,我们还要去的。”
小胡须为难,怕阿哥太过伤心犯病,可是,不让阿哥去,怎么说得出口呢?
“是。”
五月初四,怡亲王薨逝,皇上下旨命其配享太庙,谥号“贤”。
几日后。
皇上的身子不过略略能起身,陵容是伺候得最多的人,也是辛苦,但好在亲王的丧仪由礼部管,用不着她来操心。
“皇后,今日,朕该去瞧瞧老十三了,都备好了么?”
陵容扶着他缓缓坐起来,劝道:“皇上伤心,身子还没有大好,臣妾带着太医陪您一起去吧?”
虽然,皇帝亲自去亲王的灵前,实在是不合规矩,但是放在这一对君臣兄弟面前,都不算什么。
皇上抬手,怜爱地轻轻抚摸陵容的额前的头发,轻轻一叹。
“容儿,你总是这样善解人意的,老十三就这样丢下朕走了,朕成了孤家寡人似的。可一睁眼,你就在床边,朕的心里就觉得踏实宽慰,有你,无论面对什么,心底里总是能安安稳稳的。”
陵容缓缓眨着眼,她不觉得皇帝在这样悲痛的时候还与自己虚情假意地调情,这是他的真心话。
不由得眉间一蹙,心底觉得莫名的悲凉。
低下头道:“臣妾会打理好一切,永远不叫皇上有后顾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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