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房外的长椅上，崔琰盯着墙上的时钟。秒针每走一格都像在他太阳穴上敲一锤。三点五十八分，李桐被推进去时最后看了他一眼。
"坐下！"崔母拽着他胳膊按到椅子上，"你晃得我头晕。"
崔琰的膝盖撞到金属椅腿，却浑然不觉。他交握的双手抵在额前，"妈，她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李母从保温杯里倒出热水，热气在寒冷的走廊里凝结成白雾，"我生桐桐的时候疼了二十个小时，现在不也活蹦乱跳的？"
话音未落，产房里突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是李桐的声音。崔琰"腾"地站起来，眼前发黑，不得不扶住墙壁。那叫声像一把钝刀，生生剖开他的胸腔，把心脏掏出来扔在冰天雪地里。
紧接着是医护人员急促的脚步声，器械碰撞的金属声，还有模糊的、带着哭腔的"用力"。崔琰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旧伤疤下的心脏跳得发疼。
清晨六点零八分，第一声啼哭穿透产房大门。
崔琰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
护士抱着个皱巴巴的小团子出来，蓝色襁褓上沾着血迹："男孩，五斤二两，APGAR评分9分。"
崔琰机械地接过孩子。婴儿的皮肤泛着粉红色，像初绽的樱花，眼皮还肿着，却顽强地睁开一条缝，黑曜石般的瞳孔映着顶灯的光。当那温热的小身体贴上他胸膛的瞬间，眼泪"唰"地流下来。怀里的婴儿突然抓住他一根手指，力道大得惊人。
"李桐呢？"他哑着嗓子问，声音破碎得不成调，"我老婆呢？"
"还在生第二个，情况很..."
产房里突然传出嘈杂的脚步声和仪器刺耳的警报声。崔琰的心脏停跳了一拍。
"胎盘早剥！准备手术！血压掉到80/50了！"有人大喊。
崔琰隔着玻璃看到医生护士奔跑的身影，监护仪的红灯疯狂闪烁。在那些交错的白大褂间隙，他瞥见李桐苍白的脸，像褪色的照片般了无生气。
"保大人！"他突然抓住路过的助产士，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万一有意外，一定要保大人！求求你们！"
李母狠狠拍了他后背一巴掌："胡说什么！都会平安的！"但她的手指也在发抖，热水洒了一地。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第二声啼哭终于响起，比第一声微弱许多，却像破晓的曙光刺穿黑夜。
"女孩，四斤八两！"护士气喘吁吁地推开门，"妈妈出血有点多，但已经止住了..."
崔琰把儿子塞给李母，冲进产房的瞬间，消毒水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李桐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躺在产床上，头发全湿透了黏在脸上，身下的垫单浸透暗红色。她的睫毛颤动着，在眼下投下青灰色的阴影。
"崔琰..."她气若游丝地喊他，嘴唇干裂，"孩子们...像谁？"
他跪在床边，眼泪砸在她手背上："男孩像我，女孩像你。"说完才意识到，这竟是他们高中在阅览室里的对话。
李桐笑了，随即昏睡过去。
上午十点，阳光穿过百叶窗，在病房地板上画出一道道金线。李母一手抱着外孙，一手拿着奶瓶，小声哼着老家的摇篮曲："月儿明，风儿静，树叶儿遮窗棂..."
崔琰坐在李桐床边，目不转睛地盯着监护仪。李桐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晨光中，她的瞳孔像两枚被雨水洗过的琥珀。
"孩子呢？"她声音沙哑。
母亲立刻把两个襁褓并排放在她枕边。李桐侧头看着那两张红扑扑的小脸，眼泪无声地流进鬓角。男孩的眉毛像崔琰一样浓黑，女孩的嘴角则和李桐一样，有个小小的上扬弧度。
崔琰用拇指擦去她的泪水，俯身吻她额头时，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和奶香混合的气息——这是新生命降临的味道，是毁灭与重生的气息。
窗外，北京城迎来了最寒冷的冬日，而病房里温暖如春。暖气片嗡嗡作响，监护仪的曲线平稳跳动，两个新生儿的小手在空中无意识地挥舞，偶尔相触，又分开。
崔母是在知道出生后，第二天赶到病房的，还没要崔琰去接，问了病房直接过来。
李桐靠在病床上，怀里抱着刚喝完奶的女儿，小家伙满足地打了个奶嗝，小手在空中抓了抓，又蜷缩回襁褓里。崔琰坐在床边，正笨拙地给儿子换尿布，动作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那软乎乎的小身体。
病房门突然被推开，一阵冷风卷着消毒水味涌进来。
"妈？！"崔琰猛地抬头，手里的尿布差点掉在地上。
崔母站在门口，头发被寒风吹得有些凌乱，手里拎着两个鼓鼓囊囊的编织袋，脸颊冻得通红。她的目光一下子锁定了病床上的两个襁褓，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真的是龙凤胎？"她的声音有些发抖，像是怕自己听错了。
李桐笑着点头："妈，您快来看看。"
崔母几乎是扑到病床边的，手里的袋子"咚"地掉在地上，露出里面挤得用纸袋子装好的土鸡蛋、保鲜袋密封好的土鸡，还有几件手工打的小毛线衣。她的手指悬在婴儿脸蛋上方，手没洗，最后只轻轻碰了碰孙女的小手。
"像，真像......"她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男孩像崔琰小时候，女孩像桐桐。"
崔琰蹲下去捡袋子，发现其中一个袋子里还塞着几包中药，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产后补气血"。他喉咙突然发紧——这些字是他爸的笔迹。
"爸呢？"他低声问。
崔母擦了擦眼泪："在家照顾奶奶呢。你婶婶学校还没放假，得等两天才能回去替手，年底是生意也走不开。"她转头看向李桐。
“姐姐的预产期是不是也快了？”李桐望着崔母问
“是的，放寒假，肚子大行动不便，要他们不要回老家，呆在市里生小孩的时候都方便些。”顿了一下叹息道：“你姐夫父亲走的早，母亲前几年改嫁了，生小孩身边也没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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