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可以腾出手来，前往苏联了。
这个念头在赵国强的脑海里落地生根的瞬间，他已经拿起了办公桌上的电话。
指尖划过烫金的名片，他精准地拨通了京城办事处的号码，语气沉稳如磐石：“帮我订一张从香港飞京城的机票，越快越好。
另外，准备好鼎鑫环球的全部资质文件，我要在京城办理前往苏联的签证。”
电话那头的秘书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声应下。
赵国强挂断电话，将那份写着“新能源布局”的计划书锁进保险柜，转身拿起衣架上的黑色皮大衣。
神农中心大厦顶层的风带着维多利亚港的咸湿气息，吹得他衣袂翻飞，他却浑然不觉，目光早已穿透云层，落在了遥远的北方。
两天后，赵国强的身影出现在京城的签证大厅。
鼎鑫环球的名头在国际金融圈早已掷地有声，再加上提前打点好的关系，签证办理的过程出乎意料地顺利。
工作人员看着眼前这位气度不凡的东方男人，递出签证时的语气都带着几分恭敬。
赵国强接过那本印着苏联国徽的护照，指尖轻轻摩挲着烫金的文字，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从签证大厅出来，他径直驱车前往机场。
波音747的轰鸣声在跑道上响起，巨大的机身冲破云层，朝着西北方向飞去。
飞机舷窗外的景色不断变换，从江南的温润水乡，到华北的苍茫平原，再到蒙古高原的辽阔戈壁，最后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银白。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后，飞机终于缓缓降落在莫斯科谢列梅捷沃机场。
飞机的轰鸣声渐渐消散在莫斯科的上空，舷窗外是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
1990年的冬天，这座城市比满洲里还要冷上几分，寒风卷着雪沫子，刮在玻璃窗上沙沙作响，像是无数把小刀子在刮擦。
赵国强裹紧了身上的黑色皮大衣，目光扫过机场出口处那些穿着厚重大衣、面色肃穆的人群。
他们的脸上刻着时代的风霜，眼神里带着一丝麻木，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躁动。
他的手里提着一个简单的皮箱，里面只装了几件换洗衣物，真正的底牌，都在他那深不可测的神鼎空间里。
走出机场，他向一辆停在路边拉客的黑色伏尔加轿车走去。
司机是个金发碧眼的中年人，鼻梁高挺，颧骨微凸，见了赵国强，他居然操着一口生硬的中文，发音带着浓重的卷舌音道：“先生，坐车吗？要去哪里？”
“去列宁格勒酒店。”
赵国强点点头，弯腰坐进车里。
车门关上的瞬间，隔绝了外面的凛冽寒风，暖气带着一股淡淡的煤烟味扑面而来，混杂着皮革的陈旧气息，是独属于这个时代苏联的味道。
车子缓缓驶离机场，沿着宽阔的街道前行。
道路两旁的白桦树光秃秃的，枝桠上积着厚厚的雪，像是挂满了白色的珊瑚，远处的克里姆林宫尖顶在灰蒙蒙的天空下若隐若现，透着一股庄严肃穆的气息。
列宁格勒酒店是莫斯科最顶级的酒店之一，坐落在市中心的黄金地段，紧邻着红场。
门口的旋转门不断转动，进出的都是衣着考究的人，有穿着笔挺西装的商人，有披着貂皮大衣的贵妇，还有戴着肩章的军官，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各自的心事。
赵国强订了顶层的套房，推开窗户，就能俯瞰大半个城市的雪景。
皑皑白雪覆盖了屋顶和街道，偶尔有几辆老式的嘎斯卡车驶过，留下两道蜿蜒的车辙。
放下皮箱，他没有急着休息，而是换上了一身合体的深灰色西装，又在外面套了件加厚的羊绒大衣，戴上一顶黑色的礼帽，将帽檐压得略低，推门走出了酒店。
他需要尽快摸清莫斯科的情况，尤其是外贸领域的门路。
做倒爷容易，挎着一皮包的小商品走街串巷，就能赚得盆满钵满。
但想在苏联境内畅通无阻地做大宗贸易，没有强有力的靠山，无异于痴人说梦。
这个国家太大了，从波罗的海到太平洋，横跨十一个时区，官僚体系盘根错节，边境的关卡、内陆的检查站、各个加盟共和国的地方势力，哪一个都不是好惹的。
没有本地合作方牵线搭桥，就算他有满仓库的物资，也未必能顺利送到客户手里，说不定半路上就被人截留，连骨头渣都剩不下。
即便他个人能力再强大 ，但他是到这边来做生意的 ，不是来杀人的。
街头的积雪已经被清扫到路边，堆成了一人多高的雪墙，寒风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生疼。
赵国强沿着街道慢慢走着，路过一家家商店。
橱窗里的商品寥寥无几，干瘪的面包、颜色发暗的香肠、还有一排排的伏特加酒瓶，就这几样，还排着长长的队伍。
队伍里的人们穿着臃肿的棉衣，脸上带着麻木的神情，嘴里哈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迅速消散。
偶尔能看到一些穿着军装的人，趾高气扬地从队伍旁走过，直接推开商店的门，不用排队就能买到想要的东西，排队的人们敢怒不敢言，只是默默地缩了缩脖子。
他走进一家临街的咖啡馆，推开厚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咖啡香和烤面包味的热气扑面而来。
咖啡馆里的光线有些昏暗，墙上挂着几幅模糊的油画，角落里的留声机放着悠扬的苏联民歌，旋律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
赵国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一杯黑咖啡。
咖啡的味道苦涩得很，带着一股焦糊味，却很提神。
咖啡馆里人不少，大多是穿着大衣的商人，操着不同国家的语言，低声交谈着。
有人在抱怨苏联的物资短缺，有人在打听着黑市的价格，还有人在低声讨论着时局。
赵国强端起咖啡杯，小口啜饮着，耳朵却竖了起来，仔细听着周围的对话。
“听说了吗？外贸部部长谢洛夫的儿子快不行了，是晚期的肺癌，各大医院都束手无策。”
一个穿着棕色皮衣的男人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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