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斩的手指在城防图上顿住时，指尖正压在西城墙的缺口处。秋阳透过州府衙署的窗棂，把图纸上密密麻麻的标注晒得发烫，也把他眉头间的褶皱映得格外清晰。
“大人，最后一批青石板只够铺半条马道，砖块缺口三百余方，就连夯土用的糯米汁，府库里也只够撑三日了。”主簿老周捧着账册，声音比窗外的秋风还添几分萧瑟，“下头传来消息，南河商路堵了快半月，别说建材，连过冬的柴炭都快断供了。”
秦斩抬头望向窗外，衙署外的练兵场里，几名民夫正费力地把破损的城砖搬到角落，砖面的裂痕在阳光下像一道道狰狞的伤口。三个月前，流寇袭城，西城墙被轰开丈余宽的缺口，若不赶在冬雪来临前修好，等北方的寒流裹着风沙袭来，整座云州城都得冻在寒风里。
“南河商路为何堵了？”秦斩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他去年刚到云州任知州时，这座边境小城连像样的街道都没有，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起色，偏偏卡在了最关键的地方。
“说是上游山洪冲毁了三道渡桥，商队过不去。可昨天我派去的人回来报，说桥早能临时通行了，是清河县的王团练扣着商队不让走，还说要收‘护路钱’，一车建材收五十文，不然就扣货。”老周说到最后，气得直拍桌子，“那王团练就是个地痞出身，仗着手里有几百号人，专干这种拦路抢劫的勾当！”
秦斩指尖在桌案上轻轻敲了敲，目光落在地图上清河县的位置。清河县是南来商队进入云州的必经之路，王团练这一拦，等于掐断了云州的建材生命线。他起身抓起搭在椅背上的青布长衫，系紧腰间的佩剑：“备马，我去清河县一趟。”
“大人！您只身前往太危险了！那王团练心狠手辣，万一他对您不利……”老周急忙上前阻拦，脸上满是担忧。
秦斩抬手止住他的话，眼底闪过一丝锐利：“越是危险，越不能等。城防拖不起，城里百姓的日子更拖不起。我带两个护卫去，够了。”
两匹快马出了云州城，沿着南河古道一路疾驰。秋风吹得路边的芦苇沙沙作响，河面上偶尔能看到搁浅的商船，船家坐在船头唉声叹气。行至中途，果然看到一队商队被拦在临时搭建的木桥前，十几个手持刀棍的团练兵正围着商队头领索要钱财，头领急得满脸通红，却不敢有半分反抗。
“住手！”秦斩勒住马缰，声音穿透人群。团练兵们回头见是个穿着官服的人，虽不知官职大小，却也收敛了几分气焰。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从人群里走出来，正是王团练，他斜着眼上下打量秦斩：“你是哪来的官？敢管老子的事？”
“云州知州秦斩。”秦斩翻身下马，语气平静却带着威压，“南河商路乃朝廷钦定的通商要道，你私设关卡收取重税，可知是死罪？”
王团练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身后的团练兵也跟着起哄：“秦知州？我看是冒牌货吧！云州知州要是这么年轻，早被流寇吃了！”他上前一步，伸手就要去推秦斩，“识相的赶紧滚，不然连你一起扣了，让云州府拿银子来赎！”
秦斩侧身避开他的手，指尖在他手腕上轻轻一扣，王团练只觉一阵剧痛传来，疼得龇牙咧嘴，冷汗瞬间冒了出来。“你……你敢动手？”他挣扎着想抽出手臂，却发现手腕像被铁钳夹住，纹丝不动。
“我再问你一次，放不放行？”秦斩的声音冷了下来，目光扫过那些团练兵，他们见头领被制住，手里的刀棍都垂了下去，没人敢上前。
王团练疼得脸都白了，却还硬撑着：“我……我是清河县令任命的团练，你管不着！”
“清河县令？”秦斩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份公文，“昨日我已快马送信给青州知府，揭发你私设关卡、勒索商旅的罪状。知府大人的批复此刻应该快到清河县了，你说，他是认你这个团练，还是认朝廷的律法？”
王团练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之所以敢如此嚣张，就是以为天高皇帝远，没人能管得了他，却没想到秦斩竟直接绕过清河县令，把状告到了知府那里。他知道青州知府是个刚正不阿的官，若是真要查他，自己这条小命恐怕都保不住。
“秦……秦大人，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我这就放商队过去，再也不敢收税了！”王团练急忙求饶，声音都带着哭腔。
秦斩松开手，王团练踉跄着后退几步，捂着手腕不停地揉。“现在就去把关卡拆了，让所有被拦的商队通行。另外，你勒索的钱财，必须如数还给商队。”秦斩语气不容置疑，“若是让我知道你再敢犯事，定不饶你。”
“是是是！小人这就去办！”王团练不敢再多说一句，急忙招呼团练兵拆关卡、还银子。被拦的商队头领见状，急忙上前对着秦斩拱手道谢：“多谢秦大人为民做主！小人这就带船队去云州，把建材送过去！”
解决了清河县的麻烦，秦斩并没有立刻返回云州，而是沿着南河商路继续南下。他知道，王团练只是个例，商路上还有不少诸如山贼、恶霸之类的阻碍，若不彻底清理，迟早还会出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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