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谷基地顶楼的警报红光还在窗外盘旋，雷宜雨却已把卫星电话扣回瘦猴手里，只丢下一句：“让徐汉卿和魏军的勘探队交叉验证，所有人回岗位。”楼外的城市灯火在深夜寂静中重新连接成片，仿佛刚才刺耳的蜂鸣只是幻觉——但指挥台上那块地质应力监测屏，却如一块顽固的淤血凝固在川北地图上。
“雷总！成了！”
徐汉卿破锣嗓子炸进实验区大门时，震得天花板落下一撮灰。他怀里那颗比烟盒还厚的工程机上，屏幕蓝光刺眼：“TD-SCDMA待机一百二十小时——用脚踩的诺基亚都没这么抗造！”
满屋顶着黑眼圈的工程师爆出狼嚎。瘦猴蹿上实验台捶胸口：“宜雨哥！咱们这回把高通坟头都刨了！”
雷宜雨抓过工程机掂量。沉甸甸的铝合金外壳还带着烙铁余温，屏幕上“120:01:37”的鲜红计时正在跳动。三天前这块砖头似的玩意还叫“电老虎”——当全球3G标准争夺战烧到白热化时，中移动对TD芯片的待机要求卡在72小时死线上，高通代表甚至在招标会上公开嗤笑：“中国标准？不如改叫充电宝标准。”
“怎么啃下射频功耗的？”雷宜雨指关节敲在散热孔上。
徐汉卿咧嘴露出被焊锡熏黑的牙：“偷学隔壁血压计——把军用血氧仪那套脉冲间歇采样移植到基带芯片上！待机时基带每秒只醒0.3毫秒，比蚊子打个盹还省电！”
门口突然插进一句凉飕飕的嘲讽：“哟，徐工现在连蚊子内分泌都研究？”苏采薇抱着一摞文件斜倚门框，实验室顶灯在她白大褂上勾出银边，“中移动采购部刚发函——十万台测试机订单，明天签约。”
空气凝滞半秒，随即被掀顶的欢呼冲破。老吴抡起扳手哐哐砸铁柜：“小雷老板！咱这破铜烂铁要翻身了！”
晶圆厂酸蚀车间弥漫着刺鼻的氢氟酸味。雷宜雨站在黄线外，看真空吸笔吊起一片布满蚀刻纹路的硅晶圆。“首片流片样品，”徐汉卿声音发哑，“光刻对准偏了0.5微米……废了。”
薄如蝉翼的晶圆在探照灯下泛出虹彩，密集的电路像血管般延伸到断裂的边缘。雷宜雨突然抄起旁边高温手套：“熔炉温度够不够化硅晶体？”
“一千四百度！可这是废料……”
“投进去。”他攥着晶圆走向熔炉，闸门拉开时热浪扑得众人后退三步。暗红光焰舔上晶圆边缘的瞬间，雷宜雨突然松手——价值七百万的废片坠入火海，金红熔浆倏然吞没精密电路。
“铸个章。”雷宜雨摘下手套。操作工吓得结巴：“熔、熔硅会炸……”
“掺镁铝合金当粘结剂，模具用武钢高碳钢。”雷宜雨指尖划过空气，勾勒出长城烽火台轮廓，“正面刻‘TD-SCDMA首片晶圆涅盘日’，背面——”他顿住，窗外正掠过一架喷涂奥运五环的波音客机，“刻‘2008.5.12’。”
车间死寂。徐汉卿突然抓过镁条砸进熔炉：“都愣着？给咱的骨灰盒雕花啊！”炽白烈焰轰然爆燃，映亮每个人瞳孔里跳动的火苗。
庆功宴的香槟还没开瓶，安全通道突然冲进个浑身尘土的小伙子：“雷总！汶川移动基站全频段干扰！”他哆嗦着递上平板，“所有‘移动之家’服务站监测到持续次声波……徐工的血压传感芯片烧了三十多片！”
监控画面切到北川县曲山镇服务点：货架上手机散落一地，墙挂的星河健康云终端屏裂成蛛网，而柜台玻璃罩里——徐汉卿改装的地质监测仪红灯狂闪，液晶屏崩出“OVERLOAD”的乱码。
“下午三点二十七分异常数据暴涨，同一时间……”技术员吞口水，“三星成都研发中心所有设备短路起火。”
魏军粗粝嗓门突然从加密频道插进来：“雷总，我们的地磁监测网没动静！董局那套野路子仪器……”
“野路子？”董天冷笑声混着电流嘶啦作响，“我埋在龙门山断裂带的十六套重力仪，现在误差值够把喜马拉雅山秤矮三米！”
雷宜雨指尖摩挲着兜里滚烫的金属徽章——刚从熔炉取出的纪念章还灼着皮肉。他扫过墙上奥运倒计时牌：鲜红的“68天”在警报红光中明灭。
“订单照接。”雷宜雨推开安全门，宴会厅流淌出的《北京欢迎你》旋律扑面而来，“徐汉卿带三组人飞成都，拆解所有烧毁传感器。”香槟塔折射的碎光落在他眼里，凝成冰棱，“告诉中移动——十万台测试机，长江集团用汶川地震带当质检员。”
签字笔划破合同的沙沙声里，雷宜雨俯瞰楼下广场：徐汉卿正把熔铸成型的金属章拍进工程师手心，灰扑扑的纪念章上“涅盘”二字却亮得瘆人。宴会厅主灯骤亮瞬间，他瞥见苏采薇站在暗影中掐灭卫星电话，唇形无声比划：“蓉城三星——全频段阻塞干扰源。”
雷鸣般的掌声轰然炸响。中移动副总举起待机计时屏，鲜红数字定格在“122:08:11”，雷宜雨却望向西北——那里有三百台冒烟的血压计，正在大地的脉动中燃烧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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