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河县委大院的白玉兰谢了春红，秦风攥着镇长推荐名单穿过长廊时，正撞见发改局副局长张建军从杨县长办公室出来。两人擦肩而过时，张建军公文包里滑出张烫金请柬，"全省经济强镇峰会"的字样刺得人眼疼，边角还沾着茶渍。
"秦书记来得正好。"杨县长摘下老花镜，桌上摆着三份简历，"市里催着补镇长缺，组织部收到的推荐材料快把档案室堆满了。"他推开窗，政务中心停车场正卸下几箱贴着"办公耗材"的纸箱。
秦风把名单推过去："丛丽丽熟悉征地改革，刘强懂基建，他俩搭班子最合适。"
"年轻人有闯劲是好事。"杨县长指尖在陈晓琳简历上顿了顿，"不过省厅下派的干部，总归带着资源......"
窗外忽然响起刺耳的刹车声。三辆省城牌照的SUV鱼贯而入，省商务厅下派的陈晓琳踩着七厘米细高跟跨下车，香风卷起文件："杨县长，我们'对标苏南'的调研报告，请您批示。"她身后跟着两个扛摄像机的工作人员，镜头直往秦风脸上怼。
政务中心停车场，司机正从商务车搬下二十几个纸箱。张建军扯开领带指挥："轻点！这都是给羊镇乡亲带的土特产。"箱角"茅台镇"的标识在阳光下反光，两个搬运工抬箱时露出吃力的表情。
"张副局长，这批物资需要登记。"丛丽丽抱着文件夹路过，忽然驻足。她蹲身撕开胶带，橡木塞裹着金箔的红酒瓶在泡沫里闪着光，"哟，西山老陈醋还带木塞呢？"
张建军掏出手帕擦汗："误会！这是招商会的样品......"
"样品需要入库登记。"丛丽丽掏出手机拍照，"我让审计科小王过来......"
"别！"张建军按住她手腕，"这点小事何必麻烦......"话音未落，审计组长老周带人堵住车道："张副局长，麻烦把上月强镇申报的原始凭证交一下。"他身后的小年轻直接掀开箱盖，红酒瓶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羊镇政务中心挤满记者，丛丽丽站在电子屏前，巨大的二维码投影在她身后："扫这个码，宅基地审批从15天缩到2天！"她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腕间褪色的橡皮筋。
"吹牛吧？"省报记者老胡刚举起相机，卖菜的王大娘已经挤到前面。老人布满老茧的手指在屏幕上戳了几下，电子公章"啪"地盖在申请表上："真管用！比我儿子打游戏通关还快！"
电视台镜头对准实时数据：日办件量破千，群众满意度92%。杨县长突然现身，指着屏幕对全县干部说："这就是改革魄力！羊镇要给全省打个样！"他特意在"全省"二字上加重音，余光扫过脸色发青的陈晓琳。
隔壁会议厅冰雾弥漫，刘强正把测温枪怼进冻土块："零下15℃，我们的技术能让混凝土2小时凝固。"他军大衣沾满泥点，靴底还带着工地红土。
央企代表老李凑近看数据："比我们现有工艺快三倍！专利所有权归谁？"
"镇政府占三成，研发团队七成。"秦风亮出合同，"上周刚签的技术转让协议，首付款200万已经到账。"大屏幕适时弹出银行流水，陈晓琳的粉底盖不住铁青脸色。
"基层搞研发就是瞎折腾！"她指甲掐进掌心，"省设计院都解决不了冻土......"
"陈县长要不要试试？"刘强扔过安全帽，"工地现成的试验段，零下12℃的数据随时测！"
县委常委会的椭圆形会议桌上，七名常委的茶杯氤氲着热气。杨县长摘下老花镜，指尖敲了敲推荐名单："今天讨论羊镇镇长人选，组织部有什么意见？"
组织部长李岩慢条斯理翻开文件夹："丛丽丽同志任副科级不满两年，按《干部任用条例》第十六条，原则上不得破格提拔。"他推过红头文件，用钢笔尖重点划过条款，"刘强同志虽然资历达标，但专业背景与镇长岗位匹配度不足。"
高建国副书记端起紫砂壶续水，茶水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市委组织部王副部长昨天来电，特别强调干部选拔要注重基层经验。"他吹开浮沫，"省商务厅下派的陈晓琳同志，可是带着三个亿的产业基金来的。"
纪委书记张立民刚要开口，杨县长抬手制止："让审计局先汇报。"
审计局周局长大步进来，投影仪蓝光打在李岩脸上："经查，发改局虚报'全省经济强镇'数据十九项。"他切换页面，"例如这份道路里程统计表，实际修建28公里，申报材料写38公里。"
李岩的钢笔在笔记本上戳出墨点："这是业务部门的问题，与干部选拔何干？"
"问题在于——"周局长调出签字页，"所有虚报材料都经张建军副局长签字，而他在申报期间频繁出入省城某会所。"大屏幕弹出消费清单，包厢费后标注着"特殊服务费"。
高建国的紫砂壶盖叮当作响："干部监督是纪委的职责，审计组越俎代庖不合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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