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穹烬
肖飞的指尖悬在离玄穹残魂三寸的地方，寒气像针一样扎进皮肉，顺着血脉往骨头缝里钻。他看着那团半透明的魂体又淡了些，原本能勉强看出衣袂纹路的轮廓，此刻已模糊得像被水汽晕开的墨痕。
伪灵核悬浮在石室中央，青灰色的光裹着密密麻麻的暗纹，像无数条小蛇在里面蠕动。每一次暗纹闪烁，玄穹残魂就会剧烈地波动一下，魂体边缘有细碎的光点往下掉，落地便化作虚无。
“别碰……”玄穹的声音比风声还轻，每一个字出口，都有一缕魂丝从他唇间飘出，被伪灵核的光吸过去，暗纹顿时亮得刺眼。“这寒气……是魂飞魄散的前兆，沾多了……你也会被缠上。”
肖飞收回手，指腹还留着冰碴似的痛感。他攥紧拳头，指节泛白：“前辈，我带了聚魂草和镇魂玉，能不能……”
“没用的。”玄穹打断他，枯瘦的魂体朝着伪灵核飘近了些，暗纹里突然窜出一道极细的黑影，擦着他的魂体掠过，残魂瞬间又薄了一层。“那东西……是虚无之影的茧，我的魂……早就成了它的养料。”
肖飞瞳孔骤缩。他第一次听说虚无之影是在三年前的古籍里，书里说那是生于三界缝隙的邪物，没有实体，专以生灵的执念为食，被缠上的人会在无尽的悔恨与贪念中被吸尽魂魄，最后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当时他只当是神话，直到三个月前，玄穹真人找上门，将这枚伪灵核塞给他，说要找个“干净”的人毁掉它。
那天的场景肖飞至今记得清楚。玄穹真人裹着件洗得发白的灰布袍，头发散乱地贴在脸上，唯独一双眼睛亮得吓人。他将冰凉的伪灵核塞进肖飞手心时，指腹的温度比寒冬的冰还低，语气里带着不容拒绝的急切：“我找了百年，只有你身上没有执念的气息，若你不肯，三界迟早要被这东西毁了。”
肖飞当时还想问些什么，玄穹却转身就走，只留下一道踉跄的背影，袍角扫过门槛时，竟飘起几缕透明的魂丝——那时他才惊觉，眼前的人早已不是完整的仙体。
“当年……我是玉帝座下的护法仙将。”玄穹的声音飘得很远，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魂体又开始波动，他不得不停下来，等那阵剧烈的消散过去，才接着说，“蟠桃会那年，魔族突袭天庭，我为了护玉帝……丢了半颗灵核。”
肖飞屏住呼吸。他曾在仙史里见过玄穹的名字，泛黄的书页上写着“骁勇善战，护驾有功”，画里的仙将身披银甲，手持长枪，眉眼间满是意气风发。可书里没提后来的事，只说他在千年前突然失踪，没人知道去向。原来不是失踪，是堕入了执念的深渊。
“丢了灵核，修为大跌……”玄穹的魂体朝着伪灵核又近了些，暗纹里的黑影越来越多，像一群饿极了的蚂蚁，围着他打转。“我不甘心……曾经能挡百万魔兵，后来却连玉帝的殿门都守不住。”
他顿了顿，魂体边缘又有光点落下，这次消散得更快，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我去找了魔界的炼魂炉，传闻那炉子能重铸灵核。可我没想到……那炉子根本就是虚无之影设下的陷阱。”
一缕魂丝从他额间飘出，被伪灵核吸走的瞬间，暗纹里传出细微的“滋滋”声，像是有东西在贪婪地吞咽。肖飞听得头皮发麻，他看见玄穹的魂体上出现了一道裂缝，青色的光从裂缝里漏出来，又很快被黑影缠上，裂缝瞬间扩大了几分。
“它先是……勾起我对力量的贪念。”玄穹的声音带着颤抖，不是因为恐惧，是因为魂体快要支撑不住了。“它在我耳边说，能让我回到巅峰，甚至……超过当年的自己。我信了，像个傻子一样，把剩下的半颗灵核也献了出去，最后只换来这枚……假的。”
“轰——”
伪灵核突然剧烈地颤动起来，青灰色的光暴涨，暗纹里的黑影集体朝着玄穹扑去，像一张黑色的网，瞬间裹住了残魂大半。肖飞下意识地拔剑，剑身泛着冷光，剑气劈在黑影上，却像砍在棉花上，连一丝波澜都没激起，反而被黑影弹开的力道震得手臂发麻。
“别白费力气……”玄穹的声音从黑影里传出来，断断续续，“它靠我的执念活着，你的剑气伤不到它。我对玉帝的愧疚，对力量的贪念，都是它的养料。你砍不伤它，除非……”
黑影突然散开，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推开。玄穹的魂体只剩下薄薄一层，像一张被风吹得快要破掉的纸，连银甲的虚影都快看不见了。他艰难地抬起手，指着伪灵核暗纹最密集的地方——那里有一个极小的光点，在青灰色的光里若隐若现，像一颗快要熄灭的星。
“那里……是它的核心。”每说一个字，就有一缕魂丝消散在空气里，“我的魂……还剩最后一点，能帮你挡住黑影片刻……你得趁这个时候，把它毁掉。”
肖飞的眼眶发热。他看着玄穹的魂体越来越淡，几乎要和石室的黑暗融为一体，突然明白为什么玄穹要找“干净”的人——没有执念的人，不会被虚无之影察觉，也不会被它的气息缠上，更重要的是，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在最后关头不被杂念干扰，下得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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