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两点,铆钉巷。
煤灰沉甸甸地压在铆钉巷上,把每条缝隙都塞得发闷。太阳白得发脆,照不穿巷口悬着的那层煤尘。
艾格尼丝把炉火拨亮,锅里的炖菜翻出第三回热气,她回头望了一眼床上的丈夫。
男人蜷在被单里,肩骨突兀,像一段被海水冲上岸的废桅。
艾格尼丝摇摇头,把笑意压进嘴角,顺手把锅沿的煤灰抹在围裙上。
“艾格!艾格!”
门外传来压低的、急促的敲门声。
是住在隔壁的贝丝。
艾格尼丝拉开门,霉味像一桶隔夜的河水,兜头泼进来。巷口终年不干的污水沟、返潮的砖墙、隔壁晾了三天还滴黑水的粗麻毯,全在这瞬间挤进她的鼻腔。
“艾格,我家小比利又烧起来了……”
贝丝的声音带着哭腔。
艾格尼丝没有说话,她反手带上门,走到床头跪下,掀起一块松动的地板砖,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锡盒,从里面摸出几枚银海螺。
“拿着,先给孩子看病。”
打开门,艾格尼丝把银海螺拢进贝丝掌心,冰凉的小东西立刻被体温焐出一层雾。
贝丝的喉咙滚了滚,哽咽被硬生生咽回去,化成一句粗哑的“我替孩子为你祷告”。
她转身,跑向自己的家。
艾格尼丝关上门,靠在门板上,闭上了眼睛。
“对不起……”柯文不知何时醒了,他缓缓走到艾格尼丝面前,紧紧抱住她,“如果当时我能多赚点钱,我们的孩子就不会病死了。”
这句话像是从他心底最深处挖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带着血和泪。
“过去的事别再说了,”艾格尼丝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你今天怎么了?看上去有些不对。”
柯文的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紧紧地抱住她,把脸埋在她的发间。
艾格尼丝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抱着他,用手指轻轻拍着他的背,让他把所有的痛苦都倾诉在她的怀抱里。
屋子里的空气似乎也变得柔和了一些,柯文的眼珠在暗处游移:“我杀了阿什福德家的二小姐。”
艾格尼丝的身体瞬间僵硬,她猛地推开柯文,眼神里满是震惊和不可置信。
嘴唇动了动,像是在努力组织语言,却只挤出几个干涩的字:“为……为什么?”
艾格尼丝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更平稳一些:“二小姐救过我的命,五年前要不是她,我早就被人打死了。”
柯文低下头:“对不起,是误伤……我也不想的……”
沉默。
屋子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两人急促的呼吸声。
终于,艾格尼丝的脸上出现一种勉强的笑容,像是刻在脸上的面具,却还是努力挤出一丝温暖:“先吃饭吧,你还没有吃饭。”
柯文刚一点头,脸色突然大变。
他感到一股冰冷的杀气将他牢牢锁定。
窗外的日光惨白如纸,毫无生气地洒在对面巷子的角落里。安特就站在那里,目光透过玻璃窗,死死盯住柯文。
艾格尼丝察觉到柯文的异样:“怎么了?”
柯文摇摇头:“没什么,是同事,应该是工作上的事,我出去跟他谈谈。”他顿了顿,“可能要谈一会儿,你先吃饭,别等我了。”
艾格尼丝站在窗前,看着两个男人的背影慢慢远去。
然后她回到桌前,给自己盛了一盘菜。第一口咸得发苦,第二口泛起回甘。
她慢慢咀嚼,慢慢咀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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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文推开门,大步走出屋子,径直来到对面,走到安特面前:“你不是我们铆钉巷的人。”
安特露出一丝笑容,目光扫过柯文的脸,似乎在寻找什么,最终他轻蔑地嗤笑一声:“给你一个机会,自己挑地方。”
柯文沉默不语。
安特的笑容消失,他向前迈了一步,声音低沉而危险:“我刚才就到了,不过看来你妻子不像什么坏人。”顿了顿,“怎么,要我现在就动手,让这里的人都知道你是恶魔?”
柯文回头看了看窗户里还在向自己招手的妻子,然后向安特道谢:“谢谢,请跟我走!”
他转身,向巷子深处走去,安特大步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消失在铆钉巷的深处,一阵冷风吹来,吹得巷口的煤灰扬起。
沿着狭窄的巷道前行,柯文突然说:“我会在你死后为你祈祷。”
安特微微一愣,随即笑了出来:“为什么?因为我没揭穿你?”
柯文点头:“是的。”
安特的笑意更甚:“那我还得谢谢你了?”
柯文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该如何回答。最终,他摇了摇头:“不用,这是我欠你的。”
柯文说完那句话后,两人之间再无言语。
沉默像一层厚重的幕布,将他们紧紧包裹,只有脚步声在狭窄的巷道中回响。
走了将近20分钟,周围的环境逐渐变得开阔,狭窄的铆钉巷终于在他们眼前豁然开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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