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极踏过青石门槛的刹那，日光在身后扭曲成诡异的波纹。
城门甬道里潮湿的霉味裹挟着某种腥甜气息，让他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三丈外本该悬挂玄武岩浮雕的位置，如今只剩几道狰狞的抓痕，像是某种巨兽用利爪生生剜去了整块石壁。
"；让开！
没见我们搬东西吗？"；粗粝的呵斥声穿透晨雾，街道拐角处三个身着玄色鳞甲的身影正将木箱堆在路中央。
推车的老汉踉跄后退，车辕上捆绑的冬笋滚落满地。
方极注意到他们腰间悬挂的青铜虎符——那是统帅部直辖卫队的标识，此刻却缠着暗红丝绦。
他不动声色地捻动指节，昆仑镜的冰凉触感自袖中传来。
当啷一声，木箱里突然跌出半截青铜器皿，浮雕着九头蛇的纹路在晨光中泛着青紫幽光。
跌坐在地的小女孩正要伸手去捡，却被玄甲卫抬脚踹中肩膀，绣着桃花的棉袄顿时裂开道口子。
"；这是你能碰的东西？"；卫兵靴底碾过女孩发红的手背，镶着陨铁钉的靴跟几乎要嵌进骨缝，"；知道这些祭器多贵重吗？"；
方极的武道真意如潮水漫过整条长街。
他看见女孩母亲蜷缩在染坊布幡下的阴影里发抖，看见药铺掌柜死死捂住学徒的嘴，更看见那些木箱深处涌动的诡异灵压——与他三日前在北海斩杀的邪修法器同源。
"；阁下可知《武律》第三章第七条？"；方极的声音裹着雷霆真意，震得卫兵鳞甲上的铜环叮当作响。
他弯腰扶起小女孩时，指尖星芒已悄然抹去她掌心的淤痕。
玄甲卫首领嗤笑着扯开领口，露出锁骨处血月状刺青："；方宗师还当这是三年前的格局？
如今各州郡的供奉都要经'；新盟'；核准......"；他故意将腰间令牌甩得哗啦作响，那本该镌刻龙纹的令符竟变成了双头鹰徽记。
方极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注意到对方说话时，地面细碎的砂砾正沿着特定轨迹颤动，分明是有人在百米外布置困阵。
当第四个玄甲卫从酒肆二楼跃下时，屋檐悬挂的青铜铃铛突然同时静止——连风都凝固在铃舌与铜壁的缝隙间。
"；看来诸位不仅换了令牌。"；方极将小女孩推向染坊方向，绣着紫云纹的袖口无风自动，"；连血月教的'；锁灵阵'；都学得七分像了。"；他说话时靴底轻叩青砖，暗劲顺着地脉直冲西南角的阵眼，屋檐铜铃顿时炸成齑粉。
玄甲卫们脸色剧变，为首者突然撕开胸前鳞甲。
血肉模糊的皮肤下，某种漆黑符文正在疯狂蠕动，散发出与城门刻痕同源的腥臭。
方极的武道真意突然捕捉到千里外传来的波动，那是他在东海布下的三十六道剑意结界，此刻竟同时传来示警。
"；宗师小心！"；药铺二楼传来破空声，老掌柜掷出的青瓷药瓶在半空炸成雾状。
淡绿色粉末触到玄甲卫裸露的符文，顿时腾起腥红火焰。
方极在烈焰中瞥见符文最终成型的模样——正是昆仑镜曾映照过的上古魔纹。
青铜铃铛的齑粉尚未落尽，方极的袍角已卷起罡风。
玄甲卫首领胸前的魔纹爆发出刺目血光，却在触及方极眉心的瞬间被昆仑镜虚影吞噬。
镜面倒转间，时间流速陡变，在场众人只见青衫残影如分花拂柳，四个玄甲卫的关节要穴已同时嵌上冰晶。
"；寒髓劲？！"；瘫坐在地的首领嘶声惨叫，他裸露的皮肤上泛起霜花，那些蠕动的漆黑符文如同撞上烙铁的蛆虫般蜷缩起来。
酒肆檐角垂落的冰棱映出方极淡漠的侧脸，他指尖正轻轻摩挲着昆仑镜边缘的夔龙纹——方才千钧一发之际，他竟在镜中世界推演了七种破解方案。
染坊的靛蓝布幡突然剧烈晃动，老妇人颤抖着将小女孩搂进染缸后的暗格。
方极余光瞥见药铺学徒撕开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旧伤疤——那是三年前抵御兽潮时，被铁甲犀牛角贯穿的勋章。
"；宗师！
这些箱子里......"；药铺掌柜突然暴起，枯瘦的手指直指木箱。
沾染淡绿药粉的箱板正在融化，露出内里浸泡在血水中的青铜祭器。
九头蛇浮雕的瞳孔部位镶嵌着武者金丹，方极认得其中一枚青玉色的，正是三个月前失踪的南疆镇守使的本命元丹。
惊呼声被突如其来的龙吟截断。
方极袖中飞出三十六道剑意，在空中交织成北斗阵型，将逸散的邪气牢牢锁在方寸之间。
街边水渠倒流成珠帘，每颗水珠都映出他冷峻的眉眼。
当第七颗水珠坠地时，四名玄甲卫的丹田气海已尽数封入冰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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