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是厂里管生产的副厂长要退休，车间主任和副主任都能往上升，留了个车间副主任的位置要在他们几个组长里挑。论年纪资历，她不占上风，但她前两年去进修过有技术，75年还给厂里得了台新设备算得上有功劳。
其他几个组长能拿出来说的或是资历，或是这几年带出了几个技术员。
有技术，有功劳，也带出了两个技术员，其实她赢面挺大。哪怕其他人在厂资历比她深，但去年上面提出"必须尊重知识、尊重人才"，今年主席也强调"科学技术是生产力"，年龄资历这个限制算是能忽略不计。
白英虽然性子内敛沉稳，尘埃落定前绝不庆功，但其实自己心里也是高兴的，哪怕往上数，也没谁能在二十四五岁就当上大厂的车间副主任啊，这可没有求人情，纯靠个人能力！
可眼下，她将将到手的“副主任”就这样飞了。
“王主任，您说的顾虑我明白，可我接触的那位港商千金就是当年给我们厂捐自动络筒机的那位傅小姐，我只是在饭店偶遇打了个招呼罢了。咱们厂得了她的捐赠，总不能见面还不打声招呼吧？何况傅小姐是国家邀请来观礼的。”
李伟华轻轻摇头，眼里带着可惜：“我知道你做的没错，但厂里的顾虑你多少也能明白，再加上你的年纪。若是薛厂长还在，还能帮帮忙，可惜了。事已至此，你想开些，毕竟你还年轻，下次总有机会的。”
他话没说透，但白英明白。
说白了，就是保守些的领导经过前些年的战战兢兢，不愿担半点风险，只想求稳；厂里的人际关系又是千丝万缕的，候选的其他几个小组长在上面也有点人脉，顺势戳她这个竞争对手下来；也有人单纯就是见不得她这么年轻上来，顺着这个点踩一脚...
“我知道了，多谢您告诉我。”
李伟华笑着拍拍她的肩，宽慰道：“你还年轻，别钻牛角尖了。”
白英点点头，沉默地离开，给自己灌了一大口水平复心情，在心底琢磨着解决办法。
去请薛厂长帮忙？
理论上其实可行，毕竟薛厂长如今调到轻工业部，是他们纺织厂的上级单位。但凭什么呢，说到底她只是纺织厂的基层干事，薛厂长哪怕出手大概率也是看在自陶的面子上。
私心里，白英不愿攀着李家发展自己的事业。
其实若是傅小姐能出面再捐一台机器，这个事情就能很轻易解决，但傅小姐又不是冤大头，她们之间也没太深的联系，哪能一而再再而三攀上找人帮忙呢？
白英在心底犹豫着解决方案时，纺织厂内部消息灵通的人已经知道“白英组长此次无缘升职”的消息。
一个消息从“你知我知”的小道消息，变成众人心照不宣的秘密，只需要一顿午餐时间就足够。
在白英尚无头绪，只能平静地接受着周围或惋惜，或庆幸，或兴奋等等饱含诸多情绪的视线时，厂里忽然召开临时工人大会。
厂长在台上侃侃而谈：“同志们：今天下午，有港澳同胞来咱们厂参观，诸位工人同志请保持好工容工貌，展现咱们厂的风采，让前来参观的港商......”
港商？
唰得一下，众人看向白英的目光就变了。
难不成白英还能翻身？
白英自己也怔了怔。
前天傅小姐是和她确认了她所在工作单位，还说改日再见，难道...来得正是傅小姐？
*
傅自妍刚得了结束罚抄的解令，就遇上白英，私以为是大缘分，次日就跑去港澳办，申请的纺织厂参观许可。
毕竟是国营大厂，参观也得走一些手续流程，傅自妍直到第二天中午才得到允许答复。
来通知她的正是老熟人——已经调任到轻工业部的薛毅。
傅自妍微笑着招呼他坐下：“薛同志，好久不见啦，还没恭喜你高升呢。”
“多谢，”薛毅微笑颔首，“都是在不同的工作岗位上发光发亮，为国奉献，为人民服务。”
“傅小姐这趟参观也算是故地重游了，我可还记得那年曾在会客室，感谢傅小姐帮忙引荐设备。”
“是啊，一晃几年过去，薛同志已经调离纺织厂，不过好在我还认识纺织厂的白英同志，正好可以邀她作陪。”
薛毅眉梢微挑：“说来也巧，我来之前刚听说傅小姐前日在饭店与白英同志见面，还相谈甚欢，颇为惊讶，没想到白英同志比我更先见到傅小姐。”
傅自妍端茶盏的手一顿。
“薛同志听人提起？不过偶遇寒暄两句，怎么话都传到薛同志那去了。”
薛毅轻笑：“白英同志可不得了，近来纺织厂干部正在升职考察期，白英同志这么优秀，不出意外能成为最年轻的车间副主任。年少有为的人总让人忍不住观察一二，我也不例外嘛。”
傅自妍点点头，明白薛毅这是在告诉她，那天白英和她见面，被竞争对手知道后向上举报了。
她神色不变，含笑道：“确实优秀，我下午一定好好见识一下，优秀女同志的风采。”也叫背后搞小手段的竞争对手知道，白英，她护定了！
午后日光炫目，红旗车停在纺织厂门前时，“欢迎横幅”下是接待的厂干部。
以白英的身份，自然不是欢迎团队的一员，不过没关系，傅大小姐来给她帮忙啦~
虽然陶子不在，但谁也别想欺负她未来小堂嫂！
傅自妍不是一个人来的，同行的还有年纪相仿的二代们，比如陆琰、霍瑾然、沈卿礼等等，做足商业访问，而非个人行程的架子。
她本来是想一个人来的，听说白英被职场竞争后，临时召唤了“二代们”助阵。
“首都的纺织厂占地面积还挺大。”
“内地土地多嘛，香江地少，厂房面积自然也小。”
陆琰看向傅自妍，语带好奇：“妍妍想来内地建纺织厂？”
陆琰误会了，但傅自妍也没解释，毕竟特意来帮一个只见过几面的女工说出来都让人奇怪，而李自陶和傅家的关系至少这二十年内得瞒住。
她点点头：“有这个打算，不过暂时只能从南边开始。”
“傅小姐不是打算建酒店吗？”
“这么肥沃的土地，只建个酒店哪够呀？南边离香江近，土地便宜，劳动力也充足又便宜，多好的条件，不建厂可惜了。”
跟在身边陪同参观的领导眼里闪过满意，建厂好啊，多建些厂提供就业，就能带动经济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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