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魏头这时候走了出来。
回到了自己的队伍里。
看到三人正吃包子呢，眉头挑了挑。
秦爱国很有眼力见地走了上去：“嘿嘿，魏叔，没忘了您的。”
“成，你小子。大穷不把你骂死？”老魏头也不客气，拿过来就咬，一口，嚼了挺长时间，才呼出一口气：“他娘的，这包子，还是这里的好吃啊。以前跟着队长来，就是想着这一口。”
该说不说，这食堂的包子做得质量是真的高。
这年头，大多数喜欢的是肥肉，包子里塞得多的也是这个。
可这食堂，跟别地儿不一样，肥瘦相间，也不知道用什么调的味，咬进口里，有一股肉的浓香，却不见腥气，外面的包子皮，也是软软糯糯，简直就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产物一样。按照秦爱国的话来说，这儿的包子，咬一口，那都能升天。
等到大家伙慢慢地把包子吃完。
老魏头伸出手，示意秦爱国。
秦爱国连忙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一白面馍馍：“这可是好东西。”
一边说着一边掰开了。
也不着急吃，先用白面馍馍擦了擦自己嘴边的油渍，就着包子馅的最后一股香味，往嘴里吞。
彭跃华有样学样，这搁以前，他可是一个吃荤菜不插嘴的主儿，现在，隔了这么长时间，又吃上新鲜的肉包子了，多少有些感慨。
“前面的，往前走走，咋不动咧，没点眼力见！”正回味着呢，后面就骂开了。
老魏头也是个暴脾气，回头一看，好家伙，老朋友了：“我说，李大脑袋，你赶着投胎？”
李大脑袋，隔壁李家村的村长，是一个大村子，拢共能有二百来户，就是他们村，去年，悄咪咪地养了五头猪，也成了这附近村子闲聊时的谈资。
“咋就投胎了？我投你大爷的胎？赶紧的，把驴车往前赶赶，不走，还在这儿碍事儿。”李大脑袋被凶了一句，也不在意。
“不急着投胎？那急着钻人小寡妇屋子呢？”
“嘿，你个老魏头，我让你往前赶赶，你咋还变着法子损老子。”李大脑袋撸起袖子，在虚空狠狠地捶了几下。
“哈哈哈，老魏头这嘴可真损，李大脑袋你也是，说你两句，还带急眼的。”旁边村子的领队，也跟着插了进来。
“是是是，你不急眼，你他娘的上次跟个小寡妇钻地里的事儿咋不说……”
彭跃华嘴巴微张，他第一次见识到，原来，村子里聊天的方式也可以这么狂野。
这事儿，还真就不怪他，平日里，大家见到他们这伙人是知青，在他们面前说话办事，那都是收着点的。
这群老爷们说话，那都是往下三路招呼的。
“他……他们说的是真的？”彭跃华低声问沈昊。
沈昊耸了耸肩：“大概是假的，不过，谁知道呢。”
彭跃华沉默了，这对他的三观形成了巨大的冲击。
“赶紧的，赶紧的，别瞎逼逼了，老魏头，你赶紧的吧，你们村是没活还是咋地？抓紧搞完，老子还得回去干活呢。”
“干个毛线干，交完了谁也别走，喝几杯，就这天气，咋？你还差这么一晚上？”
天色也不早了，交完粮，趁着夜里出发，也不赶趟。
“就是，难得来一趟，平日里，找点酒都难，谁不去谁是这个。”隔壁村也有人插了进来，比了个小拇指。
队伍在一行人骂骂咧咧的扯淡中，倒也没过得很慢，不一会儿，前面就剩下一个。
老魏头眼疾手快，抓住了一个出来的人，做了个眼神：“老丁，里面咋样？”
“还成，还是去年那样子。”被称为“老丁”的男人眼睛微微眯起，笑容满面，看得出来，挺开心的。
“那就还成。”
“叔儿，这里头还有说法？”彭跃华是第一次来，有些好奇。
“有说法，咋没说法。”老魏头拿起烟袋，得了答案之后，就没那么焦虑了：“这交粮食，也是要分等级的。等级分得高低，那全看司磅员，司磅员要不是个玩意，那咱们就有麻烦了。不过，前两年，刚死了一个，估摸着，他们也不敢瞎整。”
“死……死了一个？”彭跃华咽了口唾沫。
“嗯，那玩意忒不是人。”老魏头“呸”了一声，但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里深入下去。
交公粮，那也是有标准的。
不是说，需要多少公粮，你就交多少公粮。这里面还涉及到一个质量问题。
对水分有要求，对重量有要求。而这个质检员，会根据你交上来的公粮，给你分等级。
打个比方，今年你要交的公粮是一千斤一等粮，如果你的粮，被判定成了二等粮，那么，你就得补上差价，至于这个差价是多少，每个地方不一样。所以，每次拉粮过来，都会多拉一些，省得到时候数量对不上。
秦爱国对几年前发生的事情倒是清楚得很。
嘀嘀咕咕地跟沈昊他们说了一遍。
倒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无非就是前些年，新来的司磅员好做手脚，二等粮说成三等粮，一等粮说成二等粮，最后，还在过磅的数量上做手脚。那一年，交完粮食之后，那个司磅员，直接就失踪了，有人说被野兽咬了去，也有人说，被人噶了。
甚至，到了后面，那个司磅员的亲戚，也跟着失踪了。
后来，上头还特地派人过来警告了一番，这事儿，也就了了。
所以，这些年的司磅员都老实得很。
听到秦爱国的叙述，沈昊不由得在心中暗叹一声“好家伙”。
这时代的华国，还真特么是武德充沛啊，说干就干，不带犹豫的。
彭跃华张了张嘴，他感觉，自己的世界，又一次被刷新了。
规矩，其实在他心中占据了挺重要的位置，他第一次感觉到，原来，所谓的规矩，也有这么无力的时候。
不同于他俩的感慨，老魏头压根不把这事儿当一回事，他出生的时候，那可是一片兵荒马乱，死个把人，不要太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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