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个落水的年轻人此时都瘫软在潮湿的岸边，像三具被抽走灵魂的躯壳。
他们的手指深深抠进泥泞的河滩，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仿佛这样就能确认自己真的回到了坚实的大地。
湿透的衣服紧贴在不断起伏的胸膛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溺水者特有的嘶鸣，像是破损的风箱在艰难运作。
最瘦小的那个女孩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混着河水的唾液顺着下巴滴落。
她的瞳孔仍然保持着扩散状态，倒映着粼粼波光的河面时还会不自觉地战栗。
旁边黄毛青年露出的小腿肌肉正不受控制地痉挛，不知是寒冷还是后怕导致的神经性抽搐。
他们青紫色的嘴唇还在不住地颤抖，嘴角残留着一些水珠，狼狈得与之前意气风发的模样判若两人。
谁还记得半小时前，他们是如何大笑着站在摇晃的小船上，对别人的警告充耳不闻？
可当冰冷的河水真的吞没他们的那一刻，嚣张的气焰瞬间被浇灭。
那一刻，他们才真正明白——自然从不会对无知者手下留情。
现在，他们瘫坐在岸边，浑身湿透，狼狈不堪。
或许这次惊魂一刻会让他们记住：生命不是儿戏，规则也不是束缚，而是保护。
如果连最基本的敬畏都没有，下一次，他们可能就没这么幸运了。
老板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长舒一口气，心想：“还好只是人工湖，水不深，水流也缓，要是在外面那些野河，暗流漩涡一个接一个，他们三个今天怕是连尸首都捞不回来！”
他低头看着这三个瘫软如泥的年轻人，脸色终于从煞白恢复了些血色，但心里的火气却越烧越旺。
“你们三个小兔崽子，真是命大！”
他一转头，看到自己那艘翻沉的小船半漂在湖面上，船桨也不知被冲到了哪里，顿时心疼得直跺脚。“我这小船也价值好几百的！你们倒好，在上面又蹦又跳，当这是蹦床吗？！”
三个年轻人低着头，嘴唇还在不受控制地哆嗦，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
老板越说越气，指着他们的鼻子骂道：“今天算你们走运，下次要是再这样作死，可能就逃不掉了！以后我这儿不欢迎你们，船租给谁都不租给你们！”
湖边的游客也围了过来，有的摇头叹气，有的低声议论。
三个年轻人终于缓过劲来，互相搀扶着站起身，浑身湿透的衣服滴着水。
他们低着头，连看都不敢看老板一眼，只能灰溜溜地往更衣室走去。
这一次，他们总算明白了狂妄的代价，往往比想象中更沉重。
老板望着三个年轻人踉跄离去的背影，后背的冷汗这才慢慢消退。
他摸出皱巴巴的烟盒，点了根烟猛吸两口，夹烟的手指却还在微微发抖。
刚才那惊险的一幕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要是再晚发现几分钟，要是湖水再深一些，要是这些年轻人不会游泳......他狠狠掐灭了烟头，不敢再往下想。
“真要闹出人命，我这生意就算完了。”他喃喃自语道，眼前浮现出停业整顿的封条、死者家属的哭闹，还有没完没了的赔偿官司。
这些年湖边景区出事的不在少数，哪次不是闹得沸沸扬扬？
他这小本经营，可经不起这样的风浪。
想到这里，老板转身走向租赁处，把"游客须知"的告示牌又往显眼处挪了挪。
他决定明天就去找人重新印刷更醒目的安全提示，还要在每条船上都贴上警示标语。
或许该准备个喇叭，在游客租船时反复强调安全事项；或者让工作人员在岸边加强巡视，看到危险行为就立即制止。
他盘算着，从抽屉里翻出皱巴巴的笔记本，开始记录要改进的事项。这些年轻人总以为意外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可生命哪有重来的机会？
作为经营者，他必须把丑话说在前头，哪怕被嫌啰嗦也要确保每个游客都平安归来。
老板望着这美丽的景色，却再也不敢掉以轻心。
他深知，在这份宁静背后，永远潜藏着不容忽视的危险。
老板把手机重重地塞回裤兜，屏幕上的游戏界面还亮着，但他已经没心思继续玩了。
往常这个时间，他总爱坐在遮阳伞下刷短视频打发时间，可现在他只觉得那部手机像个烫手的山芋——就在半小时前，要不是有游客大喊翻船了，他可能还沉浸在手机里，根本不会及时注意到湖面上的险情。
虽然靠着一点关系，他才能拿下这个湖面租赁的美事，但真要闹出人命的话，那绝对会吃不了兜着走。他可是听说过曾经有个景点出事，老板赔得倾家荡产不说，那里整个地方的旅游收入都跌了三成。
想到这里，他狠狠掐灭了刚点着的烟。
老板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第一次觉得这美景如此令人心惊。
他再次掏出笔记本，开始记录要改进的事项：增设救生员岗位、购买更好的救生设备、每条船配发救生衣......这些开支让他肉疼，但比起人命关天的大事，这点投入实在算不得什么。
远处不断传来游客的欢笑声，老板下意识挺直了腰板，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湖面。
他知道，从今往后，自己肩上担着的不只是生意，更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
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任何疏忽的事件都可能被放大成千上万倍，最终演变成席卷整个地方的风暴。
而他要做的，就是确保这样的风暴永远不会到来。
“真是祖宗保佑！”他低声嘟囔着，想起自己之前为了省钱，只在岸边上放了两个最便宜的救生圈；想起那些被游客抱怨太啰嗦而草草了事的安全讲解；想起多少次看到游客在船上嬉戏打闹，却因为怕影响生意而选择视而不见。
冷汗顺着他的太阳穴滑下。
要不是今天这场意外，他可能永远都不会发现，更不会意识到，自己挂在嘴边的“注意安全”四个字，原来一直说得那么敷衍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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