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多种诱人的香气。街角烤坚果摊传来的，是焦与肉桂混合的甜暖气息。热狗摊飘来的，是洋葱与黄芥末酱的咸香。还有the halal guys的中东烤肉味，以及shake shack的牛肉汉堡味，这些都是纽约最具辨识度的气味。
当然，除了香味以外，永不停息的声响也是构成纽约城市景观不可或缺的元素，计程车不耐烦的喇叭声、观光马车清脆的马蹄声、路边摊贩的吆喝声、无数种语言交织的谈笑声，以及绝对不能缺少的，因为闯了红灯而差点被汽车撞到的纽约客，那整条大街都可以听见的，“hey！im walking here！”的抱怨声。它们矛盾却融合地交织在一起，共同谱写了第六大道独特的节日交响曲。
行至无线电音乐厅和洛克菲勒中心的那条路口，节庆氛围更是凝成了金色的蜜，浓稠得化不开。
暮色四合，整片街区被点亮成一座无需门票的梦幻剧场。洛克菲勒中心前，那棵高达二十五米的挪威云杉宛如一座发光的巨塔，枝桠间缀满三万颗水晶般剔透的led彩灯，最顶端的施华洛世奇星星在深蓝天幕下熠熠生辉，仿佛真的有一颗星辰坠落人间，在此停驻。
那方着名的滑冰场边，围满了层层迭迭的观众，家长们高高举起手机，捕捉着冰面上蹒跚学步的孩童。一个戴着红色毛线帽的小女孩紧紧扶着企鹅形状的助滑器，每滑出一步都引发亲友团的欢呼。而场中娴熟的高手则如游鱼般穿梭，在人群中划出优雅的弧线，冰刀溅起的碎片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而在西50街的另一侧，无线电城音乐厅的巨型霓虹灯牌不住闪烁，装饰艺术风格的拱门上方，火箭女郎舞团的大幅海报洋溢着复古的欢愉。《圣诞奇观秀的观众正在入场，队伍蜿蜒如长龙，一直排到第六大道的转角。等候入场的观众们并不焦急，他们互相分享着热可可，在寒风中谈笑风生。一位穿着驼色大衣的老妇人小心地整理着胸前的圣诞胸针，她的老伴正细心地为她拂去肩上的落雪。年轻情侣们依偎在一起，女孩的头发上别着闪闪发亮的圣诞发夹，在夜色中忽明忽暗。
人流如潮水般涌动，却又在各处形成小小的漩涡：在热红酒摊前，在旋转木马旁，在每个闪着灯饰的橱窗外。一群日本学生举着手机不停自拍，试图将整棵圣诞树收进画面。欧洲来的背包客互相传递着热红酒，杯中的肉桂棒散发着暖香。本地的上班族也在此驻足，领带松垮地挂着，象徵着他们那颗早就不在办公室，急切等待放假的心。小贩们忙得不亦乐乎，收钱、找零、递食物，动作行云流水。一个卖气球的黑人大叔在换零钱的时候不小心松了手，一串彩色气球腾空而起，在夜空中划出一道斑斓的弧线，引来众人仰头惊呼。
不同肤色的脸上洋溢着相似的笑容，各种语言的惊叹与欢笑交织成这个夜晚最动人的乐章。在这片由人群汇聚的暖流中，连十二月的寒风都变得温柔起来。
“不好意思，借过一下。”
牵着韩易在人群中闪转腾挪，兴奋到两只眼睛都在发光的小如确信，这是很久很久以来，她最神采奕奕，也最具生命活力的一天。
有已经得到的现实，更有触手可及的未来。
没有什么，能比这更美妙了。
“易易，我真的好喜欢纽约。”
待二人将两座地标性建筑甩在身后，行道上的人潮也不再挤得他们喘不过气来的时候，路过一家chickila的小如，看着餐厅橱窗里那个正用鸡柳碰杯，开怀大笑的五口之家，长舒了一口气，轻声慨叹道。
“我也是。这里有一种洛杉矶给不了我的……人味儿，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韩易附和道，“不然我为什么会一直在你面前说，整个美国，我最喜欢的就是这里呢？”
“那等过两年我们有时间了，每年都来这边住一两个月，好不好？”
“为什么要过两年？明年暑假就可以呀。”
“暑假我要回台北啦……我妈妈一个人在那边。”
“带她一起来纽约不就好了？”
“怎么，你等不及要见家长啦？”小如仰起脸，促狭地看着他。
“是该见了呀。”韩易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咱们谈的这是正经恋爱，不见丈母娘能行吗？”
“丈母娘喔？”小如瞳孔里的星光，汇聚成了一道银河，“见到丈母娘，你准备说些什么？”
“我会说，妈……”
“哪有那么快就叫妈！”小如用拳头砸了一下韩易的臂膀，其威力不亚於用攻击墙壁。她眼眸弯弯，梨涡浅浅……心情好好。
“你别管，我自有盘算。”韩易啧了她一声，“等她来了美国，我就跟你一起带着她，去洛杉矶看看，再来纽约看看，然后对她说——妈，这栋是我的，这栋也是我的，你看我跟小如，拿哪栋当婚房合适？”
深谙渣男之道，钱包深不可测，因此底气十足，而且完全豁出去了的韩易，知道如何提供最浓烈、最令人无法抗拒的情绪价值。他为小如描绘了一幅在任何女孩子看来都幸福到无以复加的完美图景，然后温柔地注视着她。看着她的唇瓣变得越来越红，脸颊变得越来越红，眼睛也变得越来越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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