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君兄”看了眼说话的周夫子,笑了两声,沉默了下来。
两人相对而坐,自顾自的喝着手中茶杯里的茶水不说话。
如此一杯接一杯的茶水下肚,“子君兄”忽道:“还记得先时你为那女人下的谶语吗?”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周夫子说道。
“这谶语要改吗?”“子君兄”问道。
“改不改的,结局都摆在那里。改了谶语却改不了结局,又有什么用?”周夫子说到这里忽地一顿,道,“她本可以不参与进这些事的,毕竟若未被选中,只是那人牙子手中万千脖子里插根草被随意买卖的奴仆。可她选择了参与进来,落子无悔,这结局自就是她的,跑不掉的。况且就算让她自己来选,重来一次,估摸着她的选择还是不会改的。”
“有多少本事,吃多少饭,她却总想吃那远大于自己本事的饭,所以重来一次,还是一样。”周夫子说着手摸向自己的手腕,拇指与食指箍着手腕,摩挲着指间下自己的骨骼,叹道,“骨子里就是这样欲壑难填的人,改不了的。”
“子君兄”沉默了片刻,又问:“那个露娘呢?”
“那黄汤手里的人,结局还用说吗?”周夫子摇头道,“这可是我吃饭的行当,我还能不清楚怎么回事吗?那阴庙邪神为什么不怕那群妄图走小道的赌徒赖账?因为在赌徒首肯的那一刻,他早已提前拿走赌徒的东西了。”
“所以比起那群放高利的,阴庙邪神更厉害,也不担心赖账,也不怪放高利的要拜也是拜这等阴庙邪神的。”周夫子说道,“这长安城里最有名望的医无数人活命的神医毒死的人也同样不在少数。那个露娘喝了他的茶,哪里跑得掉?”
“难怪传闻故事里那阴庙邪神让那赌徒发横财之后拿走的东西多数都是那赌徒的‘阳寿’,也不惧其赖账,”“子君兄”闻言叹了一声,“这怎么赖的了?”
那赌徒在契约已成的那一刻就被下了无解的毒药啊!
“所以他拿露娘不当人,因为在他眼里这就是个死的。”周夫子唏嘘了一声,却又笑了,“同道中人,自是了解彼此的。既然是死物自是不用考虑对方的意愿,直接走那能拿露娘这等人去博一个最高价的路就是了。”
“没有什么手头的本事,只有一身皮囊,要博个高价自是只能虚张那声势,将原本寻常的普通人捧到常人难以企及的高位,成了‘仙神’之后自是脱胎换骨,不再是寻常人了,也能漫天张口要价了。’”周夫子说道,“只是可惜,踢到郭家头上,他手腕又比不上那小道尽头之人,不得已只得临时换个‘梁衍’来啃上一口了。”
“怎么可能比得过小道尽头之人?”“子君兄”说道,“他就算当真比那位小道尽头之人厉害都没用,他盯上的郭家实在太肥了,国库空虚自是最要紧的大事,什么都得往后挪,所以不得已,只能临时换块没什么肉的骨头啃啃了。”
说罢这些,“子君兄”伸手抚了抚额,叹道:“真是机关算尽,看着好似所有人都得偿所愿了!想换命的都换了命,连那黄汤都得到了露娘还钱的保证,将人牢牢抓在手里,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她还钱了。可这所谓的得偿所愿,怕是所有人都不满意的。”
“岂止不满意?所有人其实都过的不如先前了。”周夫子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道,“这种事跟那乡绅的狐仙局也没什么两样,到最后,分到手的好处必然越来越少的,这原本死的,予取予求的国库被掏空之后,这国库就活了,变成了一张吸纳一切的嘴,带着重振权利那把刀,开始踢门要债了。那先前去掏国库的便到了被那不上锁的国库反噬之时了。”
所以,“事出反常必有妖”真是一句再妙不过的话了!那国库如此贵重之地居然不上锁?国库不上锁,人人从中取物极为容易了,那离国库‘活’过来也不远了。
“我想起郭家那个十三老爷原配一家了,听闻其死之前愤怒的向那官袍反穿的官差咆哮道‘我昔日是借了郭家的力发迹了不假,可那到手的银钱能算我的吗?你郭家想拿就拿的银钱能算是我的?那是我在替你郭家保管而已!’”“子君兄”咧了咧嘴角,笑了,“这话也没说错!这群人,看着一个个富可敌国的,那底下的暗账越多,替那国库‘保管’的也就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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