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处理干净了？”谢怀璧慢慢剥了葡萄吃下，拿着帕子擦了擦手上的汁水问。
葡萄这种水果原是西域进贡的稀罕物，莫说是寻常权贵，便是位极人臣的谢怀璧，也是鲜有被赏赐的。
今日早朝时，大殿上又谈及立储之事，皇上似乎对三皇子很是满意，欢言间特当着文武大臣赏赐了谢怀璧。
“朝儿能得如此良教，当是你这个舅舅也出力不少。你若不是朕的肱骨之臣，想也会是个桃李天下的良师。就赏你葡萄吧，以慰藉你为国尽忠，不得瓜果累累的损失。”
一席话说得简直将谢怀璧捧上了天去。
其实旁的大臣也很是奇怪。
当今皇上从前杀尽了世家权臣，独对谢怀璧一族格外厚待。不仅留了他们一命，还给了谢怀璧如此荣宠，做派实在不像是当年那个杀伐决断的圣上。
有人猜侧，帝王最重视自己百年之后的名声，留着谢怀璧，就是留下了自己并非暴虐的证据。
因此朝中猜侧，谢怀璧这一生，乃至他身后，都会有无上的荣宠，都不敢对他露出丝毫的不敬来。
谢怀璧一开始虽然也对这位皇帝十分忌惮，可年深日久，见皇帝对似乎泯了杀意，更是为了后世名声对他无限地宽容厚待，因此也就逐渐松弛了戒备之心，原先收起的野心也渐渐藏匿不住起来。
“父亲，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还剩几个比较远的，不出三日，也应当都料理完了。”谢东辰略略低着头，拱手答道。说话间时不时瞟一眼倒吊在梁上的赵离和谢东炳。
谢怀璧仔细将没吃完的葡萄用一个精致的镂空罩子盖好，满意地点点头：“叫各地公文写得都仔细些，务必是挑不出毛病的，免得陛下烦心。”
谢东辰嗫喏了两下嘴唇：“那个......父亲，就算都做足了证据，这等大的事态传到圣听那去，会不会惹人怀疑。”
谢怀璧又拿起身边的茶杯来，语气似是在与自己的儿子闲话家常：“哦，这事已经跟钦天监知会过了，辰儿不用操心。”
谢东辰有蠕动了两下嘴唇，终是没说什么，只答了一声：“是。”
说完谢东辰将目光转向了倒吊着已经晕过去的两人，谢怀璧吹着杯中滚烫的茶水，头也不抬道：“这边没什么事了，你抓紧时间把剩下的人解决掉，去吧。”
谢东辰不敢再多话，临出门前又回头看了一眼赵离，这才走了。
虽然他十分想救赵离，可在他心中，伴读书童到底不如父亲的信任和赞许重要。
他狠了很心，还是没敢将求情的话说出口。
谢怀璧满意地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抬手示意刑郎将二人用水泼醒。
“我也不想亲自下手杀了你，你若做了厉鬼，可要记住，自己是蠢死的，没人对你下死手。”谢怀璧似笑非笑看着赵离，叫人将他放了下来，拖到柴房里去自生自灭。
赵离把仅剩的力气都用在了口中，拼命咬着牙，怒瞪着谢怀璧，奈何他身上皆是伤，已经没有余力将眼前可恨的人一刀毙命，只能任由人将他拖了出去。
“至于你。”谢怀璧见赵离被人托远了，不再去看他，转身怒目瞪着自己不争气的儿子。
谢东炳啐了一口嘴里的血沫，看向谢怀璧的眼神尽是纨绔不孝子的样子：“你还想怎么样？杀了我？”
谢怀璧伸手就是一耳光：“孽障！我若狠得下心杀自己的儿子！断不会留你到今日！尽做些自作聪明的蠢事！到头来还叫你妹妹去帮你擦屁股！”
谢东炳看着谢怀璧笑得逐渐狰狞起来：“擦屁股？她是为了自己！想有朝一日拿着我的头颅去跟平昌王邀宠！这阖府上下谁把我当人了！”
谢怀璧气得简直要呕血，伸手又要打在谢东炳脸上。
“打啊！下手啊！就把我打死！让天下人都知道！你是个多么伪善的小人！”谢东炳似是疯了一般，高声对谢怀璧吼着。
谢怀璧高高抬起的手无力地落了下去，随后重重叹了口气：“我英明一世，怎么有你这么个儿子。”
说罢谢怀璧吩咐身边人道：“给二公子松绑，送回院里去静养，看着他没事不许出门。那个王美人派出人去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三皇子眼看着即将要被立为储位了，万不可出了差池。”
夜里，一道黑影从谢府的后墙处闪身落下，逐个院中搜查着，终于在一处柴房里找到了赵离，趁着夜色将人带了出去。
黑影扛着赵离，避过宵禁后路上的巡兵，一路往王爷住的庄子上奔去。
平昌王正坐在二层小楼上的房间里，心里不断涌出一股股的紧张感来，这种感觉他从前从未体验过，只觉得心神不宁，很是恼人。
“哎，本王怎么能这般糊涂。”平昌王越想越后悔。
正在平昌王再也坐不住，准备起身出门看看时，房间的门“呼啦”一声被打开了，穿堂风霎时间吹得案牍上的公文“哗啦啦”作响。
“噗通”一声，黑影将昏迷的赵离扔在了平昌王脚下。
平昌王终于放下心来，惊喜地上前一把拎过身穿黑色斗篷的瘦小黑影：“匕见呢？”
凌霄霄将兜帽摘下来，拍拍双手扑了扑上面的灰尘，扬起瓷白的脸对平昌王得意一笑：“应该在后头了。”
话音刚落，匕见也扛着一个人奔了进来，将人扔下之后，也摘了兜帽，面上露出些不服输的窘态来。
“怎么样，服气不服气？”凌霄霄得意地看着匕见。
匕见赌气道：“属下在王府，消息收得比娘娘晚，这局不算！”
凌霄霄伸了个懒腰，今夜这一次久违的暗中行动，将养得懒散的骨头节都激活了，只觉得浑身舒坦：“你说是就是吧，下次再比，不许再耍赖了。”
平昌王挑了挑眉毛，伸出大手将凌霄霄揽在身侧，鼻尖几乎要碰上凌霄霄的鼻尖，威视着凌霄霄道：“你还想有下次？”
凌霄霄尴尬地笑了笑：“妾身这么好的身手，养在深闺若荒废了，王爷不觉得可惜吗？”
平昌王心中的后怕还没消散，揽着凌霄霄的手紧了紧：“你再敢二话不说就擅自做些危险的事，看本王怎么罚你。”
凌霄霄狡黠地朝平昌王眨了眨眼睛：“下次王爷也看不住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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