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黑隼枯槁的手从闪索头顶滑落,仿佛抽走了帐篷里最后一点支撑的力量。寂静如冰冷的河水,淹没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石矛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他盯着闪索低垂的后颈,眼神复杂得如同翻滚的雷云——有震惊,有不甘,有对老首领决定的难以理解,更有一份沉甸甸的、对部落未来的深切忧虑。厚肩和硬蹄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到了彼此脸上的茫然与沉重。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如何能扛起黑隼部落这艘在暴风雨中即将倾覆的木筏?
然而,老酋长那无声的托付,如同刻入岩石的图腾,不容置疑。
夜深了,其他人都带着沉重的心情散去,只有“云雀”母亲低声啜泣着,用湿皮子擦拭丈夫滚烫的额头。
闪索依旧跪坐在原地,背脊挺直,像一株在风雪中骤然意识到必须独自面对严寒的幼树。
直到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老黑隼再次从昏沉中挣扎出一线清明。他浑浊的眼睛看向儿子,嘴唇翕动。这一次,闪索没有等待父亲艰难地组织语言。
他凑近,声音压得极低,却清晰得像冰凌折断:“阿父,我看到了尽头。”
老黑隼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不是我们生命的尽头,”闪索的目光投向帐篷外无边的黑暗,仿佛能穿透兽皮,看到饥饿的族人、枯竭的猎场、暗中窥伺的“影子”,“是这片土地,对我们的供养,已经到了尽头。守着这里,所有人都会像燃尽的篝火,一点点冷下去,灭掉。”
老黑隼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那是极力想要反对却无力组织言语的痛苦。迁徙?带着近万族人走向未知的地方?这简直是疯狂的自杀!
“不是所有人。”闪索的声音冷静得可怕,完全不像一个少年,“您留下,坐镇营地。给我……一千个最能走、最能打、最能忍的男人。给我部落里最好的向导,还有‘灰眼’阿公。”
老黑隼的眼睛猛地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儿子。他只当儿子被突如其来的责任压垮,开始胡言乱语。
“我们需要新的猎场,新的河流,新的土地。一个足够大,能让我们所有人活下去,再也不用为下一顿发愁的地方。”闪索的语速加快,眼中燃烧着一种老黑隼从未见过的火焰,那不是少年的热血,而是一种近乎偏执的笃定,“我知道方向。我……我在昏迷时,看到过先祖的指引。
沿着太阳落下又升起之间的那条线,一直向西,穿过密林,越过群山,直到遇见一片无边的、蓝色的水,和环绕着它的、富饶的谷地。” 他描述得极其模糊,但这模糊中又带着一种奇异的、具体的指向性。那是邓鸿记忆深处,对北美西海岸,对加利福尼亚,对旧金山湾区的惊鸿一瞥,此刻被赋予了“先祖托梦”的神秘外衣。
“那只是梦!是高热!” 老黑隼用尽力气挤出嘶哑的反对,“一千个战士……是部落大半的精壮!如果他们回不来……”
“如果我们不试一试,部落所有人恐怕都坚持不到下一个暖季。” 闪索截断了父亲的话,他的目光没有丝毫动摇,“阿父,您教我,首领有时要用整个部落去赌一个希望。现在,我们连赌的资格都快没有了。让我去赌。用这一千人,赌一个能让黑隼继续翱翔的未来。”
他握住父亲冰冷僵硬的手,那温度让他心惊,但他语气更加坚决:“您必须坚持住。等我回来。在我回来之前,您就是黑隼部落的定心石。
石矛叔父会协助您守住营地,他是个忠诚的战士,只是……需要明确的方向。告诉他,我们的未来,在西方。他的责任,是守护好我们的根,直到新的枝叶茂盛。”
长久的沉默。老黑隼死死盯着儿子,仿佛要重新认识这个从死亡边缘回来的孩子。他看到了深藏的恐惧——那是对未知旅途、对巨大责任、对可能失败的恐惧,但更看到了恐惧之上,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这决绝,比他年轻时带领战士面对巨熊时更加冰冷,更加清醒。
帐篷外,寒风呼啸,像是无数先祖的魂灵在争执、在叹息。
终于,老黑隼极其缓慢地,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一滴浑浊的泪,从他深陷的眼角滑落,渗入斑白的鬓发。
这不是同意的喜悦,而是将整个部落的命运和心爱儿子的性命,一同推入未知深渊的、父亲最深的痛苦与抉择。
闪索重重地磕了一个头,额头触碰冰冷的地面。再抬起时,脸上已无少年稚气,只有属于决策者的冷硬线条。
接下来的三天,黑隼营地笼罩在一种压抑而紧张的忙碌中。闪索的“西征”计划,如同巨石投入死水,激起了惊涛骇浪。质疑、反对、恐惧的声音不绝于耳。
但在老黑隼微弱却坚定的支持下,在闪索本人那异常沉静、条理清晰到令人不安的安排下,反对的声浪被一点点压了下去。
挑选战士的标准极其严苛。不要最年长的经验,只要最强壮的体魄、最坚韧的意志和最服从命令的纪律。闪索亲自站在营地中央的空地上,看着族中精壮鱼贯而过。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喜欢从部落少主到帝国皇帝请大家收藏:(m.xtyxsw.org)从部落少主到帝国皇帝天悦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