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间府的天,像是被捅破了一般,连下三日瓢泼暴雨。豆大的雨点密集地砸在屋顶、街巷、河面,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天地间一片迷蒙。玉带河的水位在暴雨的冲刷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涨,浑浊的河水裹挟着上游冲下来的枯枝败叶,滚滚东流,河面早已漫过了平日里供人行走的码头石阶,离堤岸顶端仅剩不足半尺,仿佛下一刻就要倾泻而出。
第四日清晨,雨势稍缓,可百姓们悬着的心还未放下,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便从码头方向传来——“轰隆!”
码头西侧那段年久失修的河堤,早已在连日暴雨的浸泡下变得脆弱不堪,此刻终于支撑不住,轰然垮塌。数丈宽的缺口瞬间被撕开,浑浊的河水如同脱缰的野马,裹着大量泥沙与碎石,咆哮着涌进堤外低洼的集市。
集市里顿时一片狼藉。几家临街的杂货铺首当其冲,货架被洪水冲倒,米面粮油、针头线脑尽数泡在浑浊的水中,掌柜的心疼得直跺脚,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货物被水流卷走;更远处的贫苦人家,大多住着简陋的泥坯房,洪水漫过门槛,墙体被泡得发软,“咔嚓”几声脆响后,好几间房屋的屋顶塌了半边,断梁残垣漂浮在水中;妇孺们的哭声、孩童的惊叫声、汉子们焦急的吆喝声,混在依旧淅淅沥沥的雨声里,乱作一团,让人听着心头发紧。
府衙接到消息后,不敢耽搁,立刻派了数十名衙役带着沙袋、铁锹等工具赶来抢修。可缺口处的水势实在太过湍急,奔腾的河水带着巨大的冲击力,衙役们扛着沙袋奋不顾身地冲上去,刚把沙袋扔下去,就被汹涌的水流瞬间卷走,连个水花也泛不起多大。折腾了半个时辰,河堤的缺口不仅没堵住,反而被水流冲刷得越来越宽。衙役们个个浑身湿透,气喘吁吁,急得满头大汗,不少人脸上满是沮丧。领头的老衙役,鬓发已白,经验丰富,此刻却也没了主意,蹲在堤边,双手揪着胡子,眉头拧成一个疙瘩,不住地叹气:“这可如何是好?水势太猛,寻常法子根本没用,再堵不上,下游的百姓可就遭殃了!”
此时,河间府清辉分祠内,凌云子正盘膝打坐,运转灵力炼化香火愿力。忽然,她心中猛地一跳,一股强烈的不安感涌上心头。她立刻掐指推算,脸色骤然变得凝重——卦象显示,河间府有水患之灾,百姓正处于危急之中!
凌云子不敢耽搁,连忙起身,快步来到主殿清辉元君神像前,恭敬叩拜:“启禀元君娘娘,河间府码头河堤溃决,洪水泛滥,灾民处境危急,还请娘娘庇佑!”
其实,杨欢的神念早已笼罩河间府,河堤溃决的瞬间,她便已察觉。神念穿透雨幕,清晰地看到了缺口处的景象:浑浊的河水疯狂涌出,河床在水流的长期冲刷下,早已被掏空,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水下空洞,寻常的沙袋、土石根本无法起到堵截作用,只会被水流轻易冲垮。
杨欢心念微动,一缕精纯的神域之力悄然顺着神像蔓延而出,如同无形的丝线,探入玉带河的河床之下。这股神力并未张扬,而是巧妙地融入河底的土石之中,引动地底深处的土石之精,在缺口两侧的地基之下,悄然凝成一道坚固无比的隐形石梁,如同两只巨大的臂膀,稳稳托住了两侧的堤岸,同时也为后续的封堵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与此同时,杨欢借着分祠神像为引,将一个清晰无比的念头,直接送进了那位蹲在堤边发愁的老衙役心底,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指引:“取粗木为桩,深打入石底,再垒沙袋,可阻水势。”
老衙役正焦头烂额,对着湍急的河水束手无策,忽觉脑中灵光一闪,那个清晰的念头如同有人在耳边轻声叮嘱,瞬间驱散了他心中的迷茫。他猛地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狂喜,也顾不上多想这念头的来源,当即对着身边的衙役们高声喊道:“快!都别愣着了!去附近的木料行借粗木,越多越好!把木头削尖了,往缺口两边打桩,一定要打深些,务必扎根到底!”
衙役们虽有些疑惑,但见老衙役神情笃定,也不敢怠慢,立刻分头行动。很快,一根根碗口粗的粗木被运了过来,衙役们轮流上阵,挥动铁锤,将削尖的木桩狠狠砸向缺口两侧的地面。让人惊奇的是,木桩砸到一定深度时,竟真的触到了坚硬无比的“地基”,再也砸不下去,稳稳地立在了水中,如同定海神针一般。
见木桩站稳,老衙役心中大定,又指挥着衙役们将沙袋层层垒在木桩之间。这一次,湍急的河水再也无法轻易冲垮沙袋,沙袋稳稳地挡住了水流,原本肆虐的洪水渐渐被遏制,不再往前漫延,甚至有了回落的迹象。
河堤下的灾民们见水势逐渐平缓,不再有蔓延的危险,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们望着渐渐被堵住的缺口,又不约而同地看向清辉分祠的方向,纷纷跪倒在地,双手合十,对着分祠的方向虔诚叩拜,口中不断高呼:“多谢元君娘娘显灵!保佑我等平安!元君娘娘慈悲!”
消息很快传到了河间府知府的耳中。知府正在府衙内焦急地踱步,听闻河堤缺口已被顺利堵住,水患得到控制,心中大喜。她亲自赶到码头查看,望着抢修顺利的河堤,又想起此前碧波潭杨欢隔空显圣震慑豪强之事,心中对清辉元君的敬畏又深了一层——这位神明,不仅拥有震慑豪强的无上神威,更有护佑百姓于危难之中的慈悲心肠,这般于无声处显神通的“显灵”,可比单纯的威压更让人心服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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