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飞逝,转眼二十九天过去。周瑜站在帅帐之外,望着暮色中巍然耸立的南郡城墙,眉头紧锁,心中焦灼万分。一月之期将满,攻城却毫无进展,损兵折将,士气已显疲态。想到与诸葛亮的赌约,若明日此时还不能破城,难道真要眼睁睁将南郡拱手让人?他周公瑾颜面何存?东吴颜面何存?
“明日!便是最后一日!”周瑜握紧拳头,眼中闪过决绝之色,“传令下去,今夜饱餐战饭,好生休息!明日拂晓,集结所有兵力,本督亲自督战,不分主次,四面齐攻!有进无退!有敢怯战者,立斩不赦!”
第三十日,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吴军营中战鼓隆隆,号角连天,五万大军倾巢而出,如同狂潮巨浪,从四面八方扑向南郡城墙!周瑜顶盔贯甲,亲临阵前,指挥督战。吴军将士见主帅亲冒矢石,亦知此为最后一搏,无不舍生忘死,奋勇登城。
城上曹仁,见吴军势若疯狂,攻势之猛烈为前所未有,心知今日恐难善了。他指挥守军拼死抵抗,箭矢用尽便以砖石砸,长枪折断便以刀斧劈,城头化作一片血腥绞肉场。自清晨杀至午后,又由午后战至黄昏,城墙多处破损,守军伤亡惨重,已是强弩之末。
曹仁一身血污,环顾左右,能战之兵已不足三成,且人人带伤,疲惫欲死。他长叹一声,知事不可为。若再守下去,待到明日,城破身亡不说,恐怕连突围都成奢望。
“周瑜匹夫,欺我太甚!”曹仁咬牙,“然城池已不可守,徒留无益。”
他当机立断,下令道:“传令,各部集结,三更时分,悄然从北门退出!多打火把,以为疑兵,主力轻装简从,速退往襄阳!”
是夜三更,曹仁果然率领残部,借着夜色掩护,弃城而走。他故意在城头多插旗帜,并令少量士卒击鼓呐喊,制造仍在坚守的假象。
城下吴军激战一日,亦是疲惫不堪。周瑜见城中突然鼓声大作,火光摇曳,心中起疑。他想起此前攻打南郡时,曾中曹仁诱敌之计,被困瓮城,身中毒箭,险些丧命的经历,不由得心生警惕。
“莫非又是曹仁诡计?欲诱我夜间入城,再施埋伏?”周瑜沉吟片刻,下令道,“全军戒备,没有我的将令,任何人不得擅入城池!待天明之后,再行定夺!”
他这一谨慎,却恰恰给了诸葛亮可乘之机。
原来,诸葛亮早在与周瑜定下一月之约时,便已暗中布置。他深知曹仁善守,周瑜急切间难以攻克,一月之期,必成胶着。而曹仁见吴兵势大,久守必失,最终只能弃城而走。关键在于,他会在何时走,以及,谁能第一时间进入这座空城。
诸葛亮早已派遣赵云,率领一支五千人的精锐,悄无声息地潜入南郡附近山林中隐蔽待机,并派出精细哨探,日夜监视南郡动向。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在曹仁撤退、周瑜犹豫的第一时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占南郡!
这一夜,赵云和他的士卒,如同蛰伏的猎豹,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南郡。当曹仁军悄悄从北门撤离,城头只剩下虚设的旌旗和零星的鼓声时,哨探立刻将消息传回。
赵云精神大振,知道时机已到!他立刻率领麾下精锐,人衔枚,马摘铃,借着微弱的星光,如同鬼魅般从隐蔽处潜出,直扑南郡东门!此时,东吴大军仍在城外营中休整,戒备方向主要对着城墙,哪里会料到背后会杀出一支人马?
赵云所部动作迅捷,赶到东门下,以早已备好的钩索等物,悄无声息地攀上城头。城头那些被曹仁留下虚张声势的少量老弱残兵,尚未反应过来,便被迅速控制。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未引起大的骚动。
天色,就在这紧张的氛围中,渐渐亮了起来。东方泛起鱼肚白,晨曦微露。
周瑜顶着一夜未眠的疲惫,再次来到南郡城下。他仔细观察城头,只见旌旗依旧,却似乎少了些生气,鼓声也不知在何时停了。他心中疑窦更深,但仍不敢大意,命令部队列阵,准备先派小股部队入城探查。
就在吴军阵型移动,准备试探性进攻之时,突然,南郡城头之上,一面硕大的“赵”字帅旗,迎着初升的朝阳,冉冉升起!紧接着,无数荆州兵卒出现在垛口之后,弓弩齐备,甲胄鲜明!
城楼正中,一员大将按剑而立。只见他身披亮银甲,头戴银盔,身姿挺拔如松,面容沉静似水,晨光洒在他身上,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不是那常山赵子龙,更是何人?
赵云目光平静地俯瞰着城下目瞪口呆的周瑜及吴军将士,声音清越,穿透清晨的薄雾,清晰地传遍战场:“周都督!一月之期,三十日整,此刻刚好届满!子龙奉我主刘皇叔与诸葛军师将令,已取南郡!都督攻城辛苦,然约定在先,恕子龙不能相让了!”
周瑜仰望着城头那熟悉的身影,听着赵云字字清晰的话语,只觉一股逆血直冲顶门,眼前阵阵发黑,胸口那旧伤疤似乎又在隐隐作痛。他千算万算,苦战二十九日,损兵折将,好不容易耗到曹仁弃城而走,却在这最后关头,在这约定时限的最后一刻,被诸葛亮如此戏耍,被赵云兵不血刃地摘取了胜利果实!
“诸葛村夫……赵子龙……尔等……尔等安敢如此!”周瑜手指城头,声音因极致的愤怒与憋屈而颤抖,后面的话竟噎在喉中,难以出口。他身后五万吴军,亦是面面相觑,士气瞬间跌入谷底。一场耗时一月的血战,最终竟为他人做了嫁衣,这口气,叫心高气傲的江东子弟如何能咽下?然而,约定白纸黑字,时间点掐得如此精准,竟是半点反驳的余地也无。
朝阳彻底跃出地平线,将南郡城头“赵”字大旗映照得愈发耀眼,也将周瑜那张因极度不甘而扭曲的面庞,照得一片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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