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仓库方向的火光与喧嚣,如同跗骨之蛆,驱赶着林砚在黑与红交织的夜色中亡命奔逃。左臂的伤口在剧烈的跑动下传来撕裂般的痛楚,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部的灼烧感,冰冷的空气和赤雾呛入喉咙,引发一阵压抑的咳嗽。她不敢停歇,甚至不敢回头,只能凭借记忆和模糊的方向感,沿着背街向西,拼命拉开与那个蚀骨者聚集点的距离。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双腿如同灌铅,肺部像破风箱般嘶哑,身后的声音终于变得微弱,几乎被自己沉重的心跳和喘息掩盖。她拐入一条更加狭窄、两侧建筑低矮破败的小巷,背靠着一面长满湿滑苔藓的墙壁,瘫坐下来,剧烈地喘息着。
汗水如同小溪般从额头淌下,混着脸上的灰尘和干涸的血迹,留下泥泞的痕迹。她颤抖着手拧开水壶,小心地抿了一口所剩无几的净水,滋润如同砂纸摩擦般的喉咙。疲惫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受伤的左臂更是传来一阵阵虚脱般的酸软。
必须找个地方休息,处理伤口,否则不用等蚀骨者追上,她自己就会先倒下。
她强撑着站起身,目光扫过小巷两侧的建筑。大多数门窗破损,内部漆黑,如同张开的怪兽巨口。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一栋看起来相对完好的五层居民楼上。楼体老旧,但单元门似乎是关着的。
谨慎地靠近,单元门果然是锁死的,厚重的木头门板上有着几道深深的抓痕,但并未被破坏。她侧耳倾听,门内一片死寂。这或许是一个可以短暂容身的地方。
她绕到楼后,找到一处低矮的、装着防盗网但已经锈蚀严重的厨房窗户。用工兵铲撬开松动的合页,她小心翼翼地钻了进去。
屋内弥漫着一股食物腐败和灰尘混合的气味,家具蒙尘,但并没有被大规模破坏或血腥屠杀的痕迹,原主人可能是在秩序崩溃初期就逃离了。她迅速检查了所有房间,确认安全,然后将入户门用沉重的鞋柜和椅子抵死。
做完这些,她几乎虚脱。瘫坐在客厅冰冷的地板上,她再次处理左臂的伤口。解开绷带,伤口因为之前的剧烈运动有些崩裂,渗出的鲜血染红了纱布。她咬着牙,用最后一点碘伏消毒,重新上药包扎。看着医疗包里迅速减少的药品,一股紧迫感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就在她刚包扎完毕,准备啃食最后一点压缩饼干补充体力时——
一阵极其微弱、却清晰可辨的呼救声,隐约从楼上传来!
“……救命……有没有人……救救我们……”
是一个苍老、虚弱,带着哭腔的老妇人的声音!紧接着,还有一个更加稚嫩、充满恐惧的孩童啜泣声。
林砚的动作瞬间僵住,耳朵警惕地竖起。不是蚀骨者的嘶吼,是真真切切的人类呼救!而且,是老人和孩子!
她的心脏猛地一缩。前世记忆的碎片闪过脑海——张浩带领的“星火聚居地”在后期资源匮乏时,曾冷酷地“清理”掉没有劳动力的老弱病残,美其名曰“优化资源分配”。其中就有一对相依为命的祖孙,老人为了省下口粮给孙子,活活饿死,而那孩子最终也没能熬过那个冬天……
是巧合吗?还是……就是那对祖孙?
呼救声断断续续,充满了绝望,是从楼上传来的,具体层数无法判断。
救,还是不救?
理智疯狂地敲打着警钟:自身难保,药品匮乏,体力耗尽,外面危机四伏。带上两个累赘,尤其是老人和孩子,生存几率将急剧下降!这无疑是自杀行为!
但那稚嫩的、充满恐惧的哭泣声,像一根细针,刺破了她冰封的心防。她可以冷眼看着张浩被蚀骨者围攻而无动于衷,甚至可以暗中推动局势,但那是因为恨。可面对这样无助的、即将消逝的弱小生命……
她闭上眼,前世那个孩子蜷缩在角落、冻饿而死的青紫色小脸,与记忆中张浩和苏媚虚伪的笑容交织闪现。
“妈的!” 她低低地咒骂了一声,不知道是在骂这该死的世道,还是在骂自己此刻不该有的心软。
但她知道,如果此刻转身离开,任凭那呼救声在黑暗中微弱下去直至消失,那么,她与张浩那种为了生存不择手段的人,又有何本质区别?她重活一世,难道仅仅是为了变成一个更冷血、更高效的杀戮机器吗?
不。她想要活下去,强大地活下去,但她不想变成自己曾经憎恶的模样。
生存固然重要,但保留一丝人性的微光,或许才是她区别于行尸走肉的最后底线。
“呼……” 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她迅速将最后一点压缩饼干塞进嘴里,灌了口水,拿起工兵铲和生存直刀。
她走到门口,移开障碍,悄无声息地溜出房间,沿着布满灰尘的楼梯,向上探索。
呼救声越来越清晰,来自……四楼?
她停在四楼的楼梯拐角,谨慎地探出头。四楼的楼道里,一扇普通的木制房门紧闭着,呼救声正是从门后传来。门口并没有蚀骨者,但楼道里散落着一些杂物,空气中弥漫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林砚的心提了起来。她握紧工兵铲,缓缓靠近那扇门。
就在她距离房门还有几步之遥时——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猛地从楼梯下方传来!伴随着熟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蚀骨者嘶吼!
它们追上来了!还是被这里的动静吸引过来了?
林砚脸色一变,不再犹豫,立刻冲到那扇门前,压低声音急促地说道:“里面的人听着!想活命就别出声!外面有怪物!我尽量引开它们,你们自己找机会逃!”
说完,她不等里面回应,毫不犹豫地转身,朝着通往五楼的楼梯冲去!
她不能在这里和蚀骨者交手,那会彻底暴露祖孙的位置。她必须把怪物引开!
“嗬——!”
一只蚀骨者已经从三楼拐角冒出了狰狞的头颅,猩红的眼睛瞬间锁定了向上奔跑的林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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