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捷达悄无声息地滑行在午夜的城市街道上。
李狗剩双手紧握着冰凉的方向盘，感觉自己像是在做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车外是熟悉的城市夜景，霓虹闪烁，偶尔有晚归的车辆驶过。
但车内，却是另一番天地——幽绿的车灯光芒，咿咿呀呀、循环播放的哀乐，还有他自己这半透明的身子。
最让他别扭的是，他发现自己开车变得有点……飘。
不是心情飘，是字面意义上的飘。
过弯的时候，车子几乎没什么侧倾，稳得不像话，偶尔碾过路面的小坑洼，也几乎没有颠簸感，仿佛轮胎和地面之间隔着一层气垫。
“这算不算幽灵车的专属减震？”他苦中作乐地想着。
导航上那个代表目的地的光点越来越近。
清河小区，一个有些年头的开放式老小区，没有物业，楼宇排列紧凑，到了晚上格外安静。
车子驶入小区大门，按照导航的指示，七拐八绕地来到了3号楼附近。
这里路灯更暗了，几盏昏黄的老旧灯罩还被茂密的树叶遮挡了大半，在地上投下斑驳晃动、张牙舞爪的影子。
李狗剩把车停在路边阴影里，熄了“火”——其实就是把手从那个掌印凹槽里拿开。
车内的哀乐随之停止，只剩下那两盏绿油油的大灯还亮着，像野兽潜伏在暗处喘息。
他深吸一口那带着檀香纸钱味的空气，心里有点打鼓。
第一次见鬼客户，该怎么打招呼？
说“您好，阴间网约车为您服务”？
会不会太正式了？
还是直接问“是张三先生吗”？
他摇下半透明的车窗，探头往外张望。
楼下空荡荡的，只有几个垃圾桶孤零零地立着，连个鬼影子都没……哦不对，他等的就是个鬼影子。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飘进了他的耳朵。
那声音又细又弱，带着无尽的委屈和渴望，听得人心里发酸。
“饿……好饿啊……”
李狗剩顺着声音来源看去，只见在3号楼一单元的楼梯口阴影里，蹲着一个小小的、模糊的身影。
他定睛细看，那是一个看起来约莫七八岁的小男孩，穿着明显不合身的、洗得发白的旧衣服，身子瘦得像根豆芽菜。
他蹲在那里，双手抱着膝盖，肩膀一耸一耸地，脑袋埋在臂弯里，不断地重复着：“饿……钥匙……妈妈……饿……”
这就是……饿死鬼张三？
和李狗剩想象中青面獠牙的恶鬼完全不同，这小鬼看起来只有可怜，甚至让人有点心疼。
“那个……小朋友？”李狗剩试探着喊了一声，声音因为紧张有点发干。
那小鬼猛地抬起头。
那是一张苍白浮肿的小脸，眼睛很大，却没什么神采，只有一种对食物的原始渴望在燃烧。
他的目光瞬间锁定了李狗剩……和他身边的幽灵车。
“车……有车……”小鬼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他猛地站起身，踉踉跄跄地就朝着捷达跑了过来，嘴里依旧念叨着，“回家……找妈妈……饿……”
他跑到车边，伸手就去拉后车门。
那小手同样是半透明的，穿过车门把手，拉了个空。
李狗剩赶紧在心里默念：“系统，开门接客！”
【收到指令。】冰冷的提示音。
“咔哒”一声轻响，后车门锁自动打开了。
饿死鬼张三愣了一下，然后忙不迭地拉开车门，钻了进来，缩在后座角落里。
他一上车，那股檀香纸钱味里，又混进了一丝淡淡的、像是……放久了的馒头那种微酸馊味。
【乘客已上车，请确认订单信息，并安全送达目的地。】系统界面弹出提示。
李狗剩从后视镜里看着那个蜷缩起来、依旧不停喊着饿的小鬼，心里那点紧张莫名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哭笑不得的无奈。
这哪是拉鬼，这像是拐带了哪个饿肚子的留守儿童。
“那个……张三小朋友？”李狗剩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和蔼可亲，“我们这就出发回家，好不好？你家是住在3号楼402，对吧？”
小鬼抬起头，迷茫地看着李狗剩的后脑勺，然后又低下头，用手指抠着座椅——虽然他的手指直接穿过了座椅面料。
“家……402……钥匙……忘了带……”他颠来倒去就是这几句。
得，沟通起来果然有障碍。
李狗剩叹了口气，看来这“引导”的活儿不轻松。
他重新把手按在启动凹槽上，幽灵车再次发出低沉的呜咽，幽绿的大灯亮度增强。
“坐稳了，我们出发。”他一边说着，一边按照系统导航的指示，准备驶向……嗯？
等等，导航指向的就是他们现在所在的3号楼楼下？
【请司机根据乘客指引，寻找正确的“门”。】系统冷冰冰地补充了一句。
李狗剩有点懵，什么意思？
门不就在这栋楼里吗？
难道还有什么玄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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