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二十:地龙翻身
赵工是地质队的老队长,钻了大半辈子山沟,晒得黝黑,手掌糙得能磨出火星子,向来是队里最稳的人。可上次从青凉山沟回来,他就不对劲了。
那回是遇着了“地龙翻身”,规模不大,就晃了几下,队员们都没事,唯独赵工当时正蹲在山壁下测岩样,被落石蹭破了点胳膊。谁料回了队里,他话少得像堵墙,坐在板凳上能盯着地缝看半天,眼神直勾勾的,没了往日的亮。
更怪的是他总搓脚。不管坐着站着,脚趾总在鞋里蹭,后来索性光脚在地上磨,脚底磨得通红,问他就含糊说“地底下硌得慌”。身上也串味儿了,一股土腥气,混着点硫磺的辣,离近了闻,像刚从火山缝里爬出来似的。队里医生瞧了,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可能是受了惊吓。可没过几天,赵工手背冒出些纹路,不是皱纹,是细细的、像鱼鳞似的硬纹,皮肤干得掉渣,他还总喃喃:“它在下面……憋得慌……要翻了……”
小赵找着我时,眼泡肿得通红,话没说两句就红了眼眶:“我爸昨儿夜里抱着床腿往床底下钻,说要躲躲,拦都拦不住……”
我跟着去了地质队的宿舍。赵工正蜷在墙角,背靠着墙,手指抠着墙根的土。一进门,那股土腥味混着硫磺味就冲过来,呛得人鼻子发酸。我摸出罗盘,刚举起来,指针“哐当”撞了下底盘,直往下沉,像是被什么东西拽着,在盘上划出道白印,死死指着赵工。
“不是吓着了。”我把罗盘揣回去,蹲到赵工跟前。他抬眼看我,眼仁里蒙着层灰,没焦点。我伸手碰了碰他手背,那鳞纹摸着冰凉,硬得像贴了层碎石片。“是地煞气钻了身。”
小赵急了:“地煞气?那是啥?”
“地龙翻身时,地底下的戾气会翻上来。”我盯着赵工,他正无意识地用额头蹭墙,“你爸当时离山壁近,魂魄被震得松了劲,这股煞气就趁虚钻进去了。再拖下去,他这身骨头都得变成石头。”
赵工像是听见了,突然咧嘴笑了下,声音哑得像磨砂纸:“它不高兴……我踩了它的地……”
不能再等了。我让小赵和另两个队员按住赵工——他看着瘦,力气却大得邪门,几个人按住他胳膊,他胳膊还在抖,像要挣开。我从布包里掏出五面小旗,青、白、赤、黑、黄,按五行方位插在他周围,又拿朱砂在旗脚画了圈。旗子刚插稳,赵工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像野兽闷吼,身上的土腥味更重了。
我又摸出块和田古玉,是早年收的,玉质温润,常年贴身放着,吸了些人气。我把玉按在赵工额头,刚贴上,他身子猛地一僵,嘴里“嘶”了声,眼仁里那层灰淡了点。“这玉能稳住他的魂。”我对小赵说,“按住了,别松手。”
我盘腿坐到阵外,手掌贴在地上。地面是水泥地,可透过掌心,能觉出股躁动感,像有东西在底下翻涌。我闭着眼,默念“安土地神咒”,咒词一句句念出来,心神往下沉,试着去碰那股在地脉里窜的戾气。
刚搭上点边,就觉出股狂暴的劲——热烘烘的,带着碎石子似的糙,还有股子憋了万年的怨,直往我脑子里撞。赵工在阵里开始挣扎,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响,身上的鳞纹竟慢慢变深,像要嵌进肉里。五行小旗被震得“猎猎”响,黄色那面旗角都快挨着地了。
额头上的汗顺着脸往下淌,滴在地上。我咬了下舌尖,腥甜味在嘴里散开,一口真阳涎喷在面前的水泥地上。“厚德载物,坤元安宁!”我运着气喊,“煞气归渊,人魂苏醒!敕!”
这话喊出去,掌心下的地面突然稳了些。一股温温的、沉厚的劲慢慢涌上来,像是刚化的春水,顺着掌心往我胳膊上爬。我引着这股劲往阵里送——这是地脉里的和气,能压煞。
刚把这股和气引到阵边,赵工猛地“呃”了一声,嘴里喷出股黑气,带着浓得呛人的硫磺味。那黑气一喷出来,他身上的鳞纹“唰”地淡了,像被水冲过似的,慢慢消了下去。
他身子软了软,靠在小赵怀里,眼神慢慢清明了,瞅着小赵,哑着嗓子问:“小远,我咋在这儿?”
小赵眼泪“唰”地掉下来:“爸!你醒了!”
我捡起掉在地上的和田玉,玉上裂了好几道缝,像蜘蛛网,温润气散了大半,算是废了。
赵工后来养了大半年,能下地走路了,就是手上还留着几道浅浅的印子,天阴时会疼。他辞了地质队的活,回了老家,种了半亩菜。
小赵后来跟我说,他爸再没提过青凉山沟的事,就是见不得人往地上钉钉子,见了就急,说“别扎着土地”。
也是,地脉的脾气,哪是凡人能揣度的?那回地龙翻身,是给了个教训,能捡回条命,已是万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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