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欲裂,像是有人拿着凿子在他的头盖骨上不停敲打。
李子豪猛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不是医院洁白的天花板,而是一片低矮、昏暗的木质棚顶。一股混合着霉味、尘土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酸馊气味粗暴地钻入鼻腔,呛得他一阵咳嗽。
他挣扎着想坐起身,却发现浑身酸软无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隐隐作痛。环顾四周,他躺在一个土炕上,身下是硬得硌人的木板,铺着一层薄薄的、散发着潮气的旧褥子。土炕对面是个简陋的泥砌灶台,一口破边的黑锅冷冷清清地搁在上面。四周墙壁是斑驳的黄土墙,糊着几张已经发黄褪色的旧报纸。一个歪歪斜斜的木柜,一口掉漆的木箱,就是这个房间里全部的家当。
“这是哪?”一个惊恐的念头在他脑中炸开,“我不是应该在医院吗?”
最后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刺耳的刹车声,剧烈的撞击,玻璃破碎的脆响,还有无边无际的黑暗……他清楚地记得自己驾驶的越野车为了避让横穿马路的孩子,失控撞上了护栏。那样的冲击力,生存几率微乎其微。
可现在……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穿着一件洗得发白、打了好几个补丁的蓝色粗布褂子。这绝不是他的衣服。他伸出手,一双同样陌生、指节粗大、布满细小伤口和老茧的手映入眼帘。这不是他那双长期握方向盘、略显养尊处优的手。
一股寒意从脊椎窜起。他强撑着虚软的身体,踉跄地扑到那口木箱前。箱盖上放着一个破了一半的搪瓷缸,里面盛着一点浑浊的清水。他颤抖着拿起缸子,借着从糊窗纸的破洞透进来的微弱光线,看向水中倒影。
水面晃动,模糊地映出一张年轻却消瘦的脸庞,大约十八九岁年纪,眉头因营养不良而显得突出,嘴唇干裂,但那双眼睛却透着一股与他年龄不符的惊惶与茫然。这不是他的脸!这分明是一个陌生少年!
哐当!搪瓷缸脱手掉落,浑浊的水洒了一地。
巨大的震惊和恐惧攫住了他,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膛。他扶着土炕边缘,大口喘着气,试图理清这匪夷所思的状况。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几个妇人毫不避讳的议论声。
“哎,听说了没?老李家这傻小子昨天掉河里,捞上来就只剩半口气了,没想到命真硬,又缓过来了!”
“缓过来有啥用?爹妈前两年都没了,就剩他一个,傻乎乎的,工分都挣不够,早晚饿死。”
“也是造孽……不过听说队里看他可怜,给他记了半个工,让他去买点粮食糊口。”
“半个工?那够干啥的……这年月,谁家也不宽裕……”
声音渐行渐远,留下的信息却如同惊雷,一道道劈在李子豪的脑海里。
老李家小子……掉河里……爹妈没了……工分……这分明是几十年前的词汇!
他猛地扭头,目光死死盯住墙上糊着的旧报纸。泛黄的纸张上,“农业学大寨”的标语依稀可辨,旁边模糊的出版日期——1975年7月XX日!
1975年!
他,一个二十一世纪的户外爱好者,竟然在车祸后,重生到了五十年前,一个同样名叫李子豪的贫困农村青年身上!
巨大的时空错位感让他一阵眩晕,几乎站立不稳。绝望和茫然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现代化的便利生活,挚爱的亲人朋友,他所有的一切,都彻底消失了。他被困在了这个一穷二白、前途未卜的1975年。
“咕噜噜……”
一阵剧烈的腹鸣将他从崩溃的边缘拉回现实。一种深入骨髓的饥饿感凶猛地折磨着他的胃袋,提醒着他眼下最严峻的生存问题。
根据刚才听到的议论和眼前的处境,原主显然已经濒临断粮。活下去,成了摆在他面前最紧迫、最残酷的课题。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绝对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既然上天给了他重活一次的机会,哪怕是在如此艰难的境地,他也不能坐以待毙。
他在屋里翻找起来,试图找到任何能吃的东西或者有用的工具。那个破木柜里只有几件破旧衣物。最终,他在土炕角落的稻草堆里,摸到了一个小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可怜巴巴的几张毛票和几两河南省粮票,这就是“半个工”换来的全部家当?旁边,还静静躺着一小盒受潮的火柴。
这点东西,去公社买粮根本是杯水车薪。
他的目光扫过屋子,最后停留在墙角。那里靠着一把锈迹斑斑的柴刀,木柄都有些开裂了。还有一捆粗糙的麻绳。
狩猎!
这个念头猛地跳了出来。他前世丰富的户外经验和狩猎知识,或许是这个时代、这个身份唯一的依仗。虽然这身体虚弱,工具简陋,但后山那片广袤的原始森林,无疑是一座潜在的宝库。
必须上山碰碰运气!这是目前唯一能想到的活路。
求生的本能压过了对陌生环境的恐惧和身体的虚弱。他拿起柴刀别在腰后,将麻绳和小半盒火柴揣进兜里,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破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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