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纤细透明,几乎看不见,却又异常坚韧。它们从江尘的道心深处延伸出去,穿透他的神话之躯,穿透这片死寂世界的壁垒,穿透次元间隙的混乱风暴,向着某个未知的方向无限延伸。
这些线,是他和那些重要的人之间的羁绊,是他许下的誓言和承诺,是他作为人的根本。
江尘的意念,轻柔的触碰这些线。
第一根线,温润坚韧,带着一种理性又温暖的感觉。碰到的瞬间,他仿佛听到了实验室里仪器规律的滴滴声,闻到了消毒水混合着淡淡书卷的气息,看到了那双透过镜片、专注又清澈的眼睛。
苏清影。
线的另一端,传来微弱却清晰的脉动。那是生命的气息,她还活着。但……
江尘的意念顺着这根线,向着更深处感知。
他看到了时间的痕迹。
不是具体的时间长度,而是一种质感。这根因果线上缠绕着厚重的岁月痕迹,这种感觉,不是几年、十几年能形成的,而是需要数十年甚至更久的时间才能留下。
线本身依旧坚韧,甚至因为时间的打磨而更加凝实,但那种沧桑感……让江尘的心猛的一紧。
第二根线,更粗粝一些,带着街头的烟火气,有种跳跃不安的活力,但在最深处又透着一股死心塌地的忠诚。意念触碰,仿佛听到了机车引擎的轰鸣,看到了在废墟间灵活穿梭的身影,感受到了那种把后背完全交出去的信任。
林风。
这根线上的时间沧桑感稍弱一些,但依旧远超江尘的预期。而且,线上缠绕着更多复杂的信息——无数次的紧张、焦虑、担忧,以及长久等待中慢慢沉淀下来的稳重。那个跳脱的少年,似乎已经在岁月中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的男人。
第三根线,第四根线……
连接昆仑众人的线,连接长城基地市那些并肩作战者的线……每一根,都缠绕着不同程度的岁月痕迹。
所有因果线中,连接蔚蓝星世界本身的那根最粗的集体因果线,更是沉重得让江尘的神话之躯都微微震颤。那上面承载的,是整个文明五十年的挣扎、牺牲、希望和绝望,是亿万生灵的悲欢离合,是星球本身的哀鸣和顽强。
江尘的意念从所有因果线上收回。
他缓缓睁开眼。
眼眸中,清光流转,映照着远处世界引擎残骸冰冷的反光,而他的瞳孔则猛地一缩。
“五十年……”
这个词没有说出口,却在他的脑海里炸开。
不,可能更久。
因果线上沉淀的时间质感,绝不是几年能形成的。那是一个文明的重量,是一个时代变迁留下的刻痕。
他为了拯救世界,自我牺牲,掉进次元间隙。在这死寂世界里挣扎、领悟、战斗、突破……对他来说,或许只是几个月,最多一两年?
但对蔚蓝星,对苏清影,对林风,对所有等着他的人来说……
半个世纪的光阴,已经悄然的流逝。
他错过了他们的中年,可能即将错过他们的晚年。他记忆中那些鲜活的面孔,此刻或许已经长出白发,刻上皱纹。他承诺要守护的世界,在没有他的五十年里,独自承受了怎样的风雨?
而最大的危机——噬星者的威胁,按照他从病毒母体记忆中得到的信息,那不是遥远的传说,而是正在发生的事实。五十年……足够那宇宙级的怪物做多少事?蔚蓝星,还撑得住吗?
一股从未有过的紧迫感抓住了他,愧疚、焦虑和恐惧混杂在一起,几乎要冲垮他刚刚成就神话境的淡然心境。
江尘猛地抬头,望向虚空,视线仿佛要穿透无尽的坐标海洋,直接锁定那根因果线延伸的尽头。
“清影……林风……大家……”
他轻声念着,每个名字都重如千斤。
不能再耽搁了。
一瞬都不能!
神话境的力量在他体内轰鸣,法则符文在肌肤下加速流转。江尘不再犹豫,将全部心神和意志,顺着与苏清影联系最紧密、也最清晰的那根因果之线——
全力延伸过去!
因果为舟,横渡星海。
这一次,他不是在寻找一个坐标。
他是在奔赴一场迟到了五十年的约定。
是在和时间赛跑,去挽救可能已经濒临极限的故乡。
是在履行他身为江尘,而不是神话境强者的、最初的誓言。
虚空之中,清光再起。那道由法则构成的身影,开始散发出一种决绝的、一往无前的锋锐气息。
归途已定。
只待,剑开天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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