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数着地砖上的龙纹沉默,忽然想起 1997年她坐在图书馆台阶上,啃着我买的糖葫芦说要一起考本校研究生。
晚上在“麦乐迪”KTV包厢,点歌屏还亮着“情非得已”的歌词,她突然把麦克风塞到我手里。
“我可能申请 MIT的博士了,”
她手指拨弄着头发说,“卡尔说可以推荐我进他导师的实验室。”
我捏着啤酒罐的手指泛白,泡沫顺着指缝淌到新买的的石磨蓝牛仔裤膝盖上。
“所以我们这几天像什么?最后的蜜月?”
“阿军你别这样。”
她站起身时碰倒了果盘,橘子滚得满地都是,“卡尔只是帮我看了申请材料……”
“那你告诉我,”
我抓住她手腕,她的石英表硌得我手心发疼。
“1999年跨年夜,你在宿舍楼底下说要永远在一起,是美国时间还是北京时间?”
她猛地抽回手,帆布包带啪地甩在玻璃茶几上。
“人是会变的!”
她的声音撞在包厢的隔音棉上,“卡尔懂我的学术追求,你不懂!”
“我是不懂,”
我盯着点歌机闪烁的霓虹,“不懂为什么四年感情,抵不过一个穿牛仔裤的老外几句奉承。”
她突然笑了,从包里翻出张照片拍在我面前。
卡尔站在清华二校门,185的个子把身后的牌坊衬得矮小,变色眼镜在阳光下泛着蓝。
“他说下个月带我去参加斯坦福的学术会议,”
她的指甲划过照片上的人,“这是我想要的生活。”
我把波司登的购物袋推过去,标签还没撕。
最新款的收腰设计,在王府井百货,售货员说这是今年卖得最好的款式。
“本来想等你生日再给的。”
她没接,转身拉开包厢门。
走廊的消毒水味涌进来,混着隔壁包厢飘来的“后来”旋律。
“阿军,时间会改变一切的。”
她的声音轻得像要被风吹走,“我们……随缘吧。”
斜对面包厢的门半开,里面传出一个大哥沙哑的嗓音:“你总是心太软,心太软,把所有问题都自己扛...”
我坐在空荡的包厢里,直到服务员进来催钟。
墙上的电子钟跳到10:03。
想起 1996年迎新晚会,她穿着白裙子唱《同桌的你》,台下的我攥着情书手心冒汗。
回宾馆的路上,秋风吹落了满地银杏叶。
我摸出摩托罗拉V998,按出早已烂熟的号码,听筒里只有忙音。
10月 4日的火车票是凌晨三点改签的。
窗口售票员打哈欠时说:“广州的票紧张,只能给你无座。”
候车室的荧光灯惨白惨白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上海”的区号。
我犹豫着接起,听见个清脆的女声:“还记得清新茉莉吗?在哪里度假,有没有想来看我?”
前几个月在聊天室认识的网友,交换过照片。
她穿着旗袍站在东方明珠前,胸脯挺得老高。
我望着北京站巨大的电子显示屏,Z837次列车的信息正在滚动消失。
“上海冷吗?”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波司登,标签硌得慌。
“刚下过雨,”她那边传来黄浦江的汽笛声,“我借了我妈的风衣,够大,能裹住两个人。”
检票口开始广播去广州的列车,我捏着改签的票转身。
玻璃门外,有人举着“接 Z837次”的牌子,像极了四年前我在长沙站接曼丽的样子。
“明天上午到上海,”
我对着手机说,“火车站见?”。
挂电话时,手机的电量只剩一格。
候车室的电视在放《还珠格格》,紫薇哭得稀里哗啦。
我把那张去广州的无座票塞进垃圾桶,突然很想看看,穿旗袍的女生站在上海的秋风里,会不会比记忆里的白裙子更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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