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 9月6日的广州,秋老虎正烈。
中信广场 68楼的网益办公室里,中央空调的嗡鸣早在三天前就变成了嘶哑的喘息,最后彻底罢工。
我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在皮肤上,视线掠过 CRT显示器上跳动的代码时,总觉得那些绿色字符都在蒸腾的热气里扭曲。
“啪嗒”一声,键盘回车键被我按得发颤。
屏幕右下角的进度条终于走完,我扯掉挂在脖子上的擦汗毛巾甩了甩:“搞定了,附件上传 BUG应该能撑到下周。”
老谭(wingo)的转椅在地板上滑出半米,他面前摊着三张打印纸,上面是昨晚的系统日志。
“撑?”
他用红蓝铅笔尖戳着纸页边缘,“昨天凌晨三点,华南区有173个用户同时报 554错误,你补丁只覆盖了华东区的服务器集群。”
他忽然把铅笔往桌上一拍,显示器跟着震了震,“看看这个——”
我探过身,他指的那行日志里,SMTP服务器返回码像串刺眼的警灯。
“又是中继漏洞?”
我摸出抽屉里的软盘,准备拷贝新脚本,“上周才堵死的端口怎么又……”
“不是端口的事。”
老谭拉开抽屉,里面塞满贴着不同颜色标签的软盘。
他抽出黄色那张塞进主机,“南方电信的骨干网波动,咱们的邮件队列溢出了。我加了个缓冲区检测补丁,你那边把用户端的超时设置从 60秒调到 90秒。”
他忽然从桌底拖出个铁皮盒,里面是缠成团的网线和几截剥了皮的光纤,“顺便把机房那台备用交换机换上,昨晚烧了两个端口,再拖下去华中区分线会断。”
空调出风口只有微弱的风,他额角的汗珠滴在《TCP/IP协议详解》的封面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我盯着屏幕上不断刷新的用户连接数,忽然发现折线图在某个节点诡异地断崖:“华东节点又掉了?”
“老问题,”他从墙角拖过梯子,踩着最下面一格去够机柜顶部的路由器,“那边的老拨号用户太多,Modem握手时总抢带宽。我上周在网关加了优先级队列,你记得把今天的补丁编译成.exe格式,让运维那边推下去。”
他的皮鞋在金属梯级上蹭出刺耳的声响,“对了,垃圾邮件过滤器的规则得更新,昨天有批伪装成系统通知的病毒邮件,带的是.vbs附件。”
我正修改着过滤脚本,邱经理(jackson)突然出现在隔断门口,他的鳄鱼皮带扣在荧光灯下晃得人眼晕:“刘军,老谭,李总在会议室等你们。”
他说话时拇指一直悬在诺基亚8850拨号键上,“Frank说这事比服务器宕机还急。”
会议室的百叶窗没拉严,阳光在长条会议桌上切出明暗交错的条纹。
Frank(李清华)的ThinkPad A20p?正对着门口,银灰色的外壳在当时算是稀罕物,听说要2-3万元。
他看见我们进来,手指在触摸屏上快速划了个圈,像是在收起什么页面。
随即把胳膊往桌上一撑,:“163邮箱的用户数据,下周五前必须整理好。”
老谭刚要拉开椅子的手顿住了:“李总,系统上周才处理完一波注册高峰,现在导出数据风险太大。”
他从口袋里掏出个皱巴巴的记事本,翻到夹着书签的那页,“光是华南区的用户日志就占了 12G硬盘,强行导出会触发数据锁。”
“风险?”
Frank突然笑了,身体前倾时,笔记本电脑的屏幕角度变了,我看见 Excel表格的边框一闪而过。
“董事会要的是 200万用户画像,不是你那堆漏洞报告。”
他突然拍了下桌子,桌上的马克杯跳起来,“惠普的系统迁移流程我比你们熟,现在就开始分级导出——”
“分级?”
老谭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用户协议里写得很清楚,数据只能用于系统维护!”
他的手按在笔记本电脑边缘,几乎要碰到那个 Excel窗口,“上周三刚修复的权限漏洞,就是为了防止批量导出用户信息。”
Frank一把合上电脑,站起来时西装下摆扫过桌沿。
“Wingo,”他刻意放缓语速,手指点着老谭的胸口,“战略重组需要数据支撑,这不是技术问题。”
他突然转身拉开会议室门,走廊里的风卷进来,掀动了老谭记事本的纸页,“明天让运维把近三个月的付费用户数据单独打包,红色标记的那些。”
我注意到老谭的手指在微微发抖,他盯着 Frank离去的背影,忽然抓起桌上的铅笔在日志本上用力划了道线。
“看到没?”
他声音压得很低,“他根本没问系统能不能撑住,只关心哪些用户掏了钱。”
下午三点十七分,我想查昨晚的防火墙告警记录时,屏幕弹出“权限不足”的提示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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